“負隅頑抗。”甲一冷哼道。
他不再與其多言,扯着勾魂索便要将人帶回地府。
或許是察覺自己逃脫無望,李康甯在劇痛之下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他提上一口氣大呼:“我不是!我不是李康甯!我不是李康甯!你們找錯人了!”
甲一施法的手頓了下,鷹隼一般的目光直射向他,駭得人虎軀一震。
“不可能,生死簿的指示不會出錯。”林照雪斬釘截鐵道。
“我、我......”
李康甯焦急地“我”了半晌,卻沒再說出第二個字。
甲一的耐心耗盡,認定他是在撒謊拖延時間,妄圖逃脫,他的右手将勾魂索又挽了一圈,鈎子收得更緊。
李康甯一聲痛呼,雙手下意識按住緊扣在魂體上的爪鈎:“我說我說!”
見兩人停下,齊齊側眸看向他,李康甯喘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地一下癱坐在地上。
“我真不是李康甯。”他失神地盯着地面,逐漸流露出複雜的神情,“我是他的孿生哥哥——李康平。”
“前院的靈堂是為你設的?”林照雪忽地想起前不久看到的牌位上的名字。
李康平點頭。
“可這分明是李康甯的肉身。”
不知哪個字刺激到了他,李康平倏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涕泗橫流,笑得面容扭曲。
“是啊,這就是他的身體,可魂,是我李康平的魂!哈哈哈哈哈,那個傻子!明明被抓去的是我,他非要與我相換!可他不知道我有多恨他,又怎會感謝他!
好啊,妙啊!他死了,是他自己犯蠢!從前父親母親總說弟弟身體孱弱,要多讓讓他、照顧他,将所有好東西都捧給他,有時候對我關照不及也是無可奈何。
如今這副病體成了我的,那日後他們偏疼偏愛的便會是我李康平!可是......可是,他們喚我甯兒......
他們每喚一聲,都如同刀割一般地在提醒我,我所得到的疼愛,是偷來的,是屬于李康甯的!”
李康平淚水從灰敗的臉上滑落,他吸了吸鼻子,惡狠狠地瞪向他們:“我不甘心,我也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才活下來!便是從此作為李康甯活着,我也要留在父親母親身邊,将我從前失去的都拿回來!這是李康甯欠我的!”
林照雪聽完,面色凝重地與甲一對視一眼,她的心在狂跳,連嗓音都在不易察覺地顫抖:“你說你被抓走了?”
“是啊,你們沒聽說過嗎?”李康平苦笑着抱頭,“燕南皇帝受到妖女詛咒,燕南的百姓也被她報複,時不時便會有人離奇失蹤,連屍首都找不到......我怎的就這般倒黴,被他們盯上?”
林照雪精神一振,激動得語速都不自覺加快:“你詳細說說。”
“那日父母要去鋪上查賬,李康甯又在前幾日偶感風寒,他們擔心他,便讓我去李康甯床前守着,盯着他喝藥休息。
我到他房間之時,發現他并未躺在床榻上,我正要派人去找,便聽伺候他的小厮說,他去如廁了,讓我房内稍等片刻,然而正是此時,我的頭毫無征兆地脹痛起來,暈了過去。
待我醒來,便已然到了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那兩日裡,我與後進來的一人多次嘗試逃脫無果,又被麻繩捆着,滴水未進,我們深知已無力回天。
直至第三日,他們壓着個新人進來,那領頭的數了數人數,确認到齊了,便将我們蒙上眼轉運到了另一處,捆在一根大圓柱上,然後悉數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又聽到有人進來,還未曾辨别出來人是男是女,便忽覺額心一刺,四肢力氣如同流水般抽去,我便是此時聽到李康甯的聲音的,他似是擋在了我面前,還讓我快走......”
“可看清那領頭人的模樣?”林照雪心下有了猜測。
李康平回想了下,不是很确定地慢吞吞點頭:“......有。領頭之人神情很是兇戾,生了雙下三白吊梢眼,哦對了,他眉骨處還有條很粗的疤痕。”
林照雪了然,果然是那個蒙面人。
“你回來之時應是魂魄出竅的情況,可還記得路?”她再問。
李康平抿唇,這一來一回間,哪會看不出他們對自己所知之事有所圖謀。
他眸中精光一閃:“這位......陰差大人,想空手套白狼?”
甲一不耐地啧了聲,手腕一轉便又收緊了李康平身上的勾魂索。
但這次,他沒再跪地求饒。
李康平雙目圓瞪,咬牙硬挺,隻有剛開始的時候,從喉間漏出了一聲悶哼,而後便是這副甯死不屈的模樣。
甲一見他這般,面上更是掠過一抹狠戾,他正要強制将人拉回地府,纏着勾魂索的手腕便被林照雪按住,他疑惑地看向她。
“我來處理。”林照雪道。
甲一聞言,手上的勾魂索果真松了松。
林照雪對他這般聽話有些意外,不過現下不是深究的時候。
她眼眸半眯,俯視着眼前這個昂起首,沾沾自喜得仿佛一隻鬥勝公雞的李康平,不疾不徐道:“你家中,可是常行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