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雪心下躊躇了番,還是難為情地問:“大人,林宸之他......要受多久的刑罰?”
閻王有些意外:“本王還以為你并不關心此事。”
“我隻想知曉他所受刑罰是否足夠償還他的罪孽。”林照雪冷聲道。
“那你盡可放心,地府的判決最為公正嚴明。”
公正嚴明?
她的眼睫輕顫了下:“上面......不會和地府打招呼嗎?”
閻王頓時語塞,臉脹得通紅,讷讷了半天才擠出句:“也、也隻有此世無法積攢功德,下一世便好了。”
“是啊,若換做是我,我亦不會善罷甘休。”林照雪扯了扯嘴角。
又一路出了城,坐上隻用于鬼差返程的擺渡人的船,一到鬼門關,她便瞧見那挺拔的背影。
“師父?”林照雪快步上前。
甲一轉身颔首:“我想起你似乎還未曾學過如何獨自往返陽間與地府,所以來教教你。”
林照雪懵了下,面上露出些窘迫。
她竟忘了這個,還好甲一來接她,否則任她一人在那裡一次次嘗試着施法,結果還無事發生,旁邊還有守關的鬼差看着......得多尴尬呀。
甲一發現林照雪似乎心不在焉,眉頭輕攏:“凝神,好生聽着。”
林照雪連忙點頭,認真仔細地聽他教學。
甲一的認知并未有差錯,林照雪的确是個十分聰明的學生,不過聽了一遍便學會了,兩人第一次通過她來施法回到了陽間。
此刻陽間已入了夜,小雨淅淅瀝瀝地下着,落在瓦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好似珠玉落盤。
幸好他們身上有隐形屏障,不然上來的時候,便會被淋成個落湯雞了。
樓府就在不遠處,林照雪轉眸與甲一告别。
甲一抿了抿唇,語氣有些不習慣一般的生硬:“你......莫要太過傷心,人心本就難測,何況一個生來便身居高位之人。”
這次林照雪當真怔愣住了,她受寵若驚,不自覺将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師父也會安慰人嗎?”
甲一繃直了唇線反問:“我如何不會?”
林照雪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急忙要開口解釋,卻一時不防被口水嗆得直咳嗽起來。
他被她咳得背脊一僵,以為是自己吓到了對方,微縮的瞳孔中似有幾分手足無措的慌亂:“你、你不必害怕,我沒有責怪的意思......我、我的确不是很會安慰人,無法對凡人感同身受。”
直到慘白的面上被嗆出了些許血色,林照雪才終于緩了過來,她聽着甲一的話,一邊喘着氣,一邊想起今日李康平的事情。
“所以今日李康平不肯回地府,你讓我來處理,便是因為這個?”
甲一點點頭:“我尋常遇見這種情況,便是強制将人帶回,地府有的是讓他吐出真話的本事。
雖說對于李康平那般特殊的情況,妄用刑罰會受些懲處,但也無所謂,能達成目的便好。
我今日看你那般自信,想着你也曾是凡人,應當比我更了解如何拿捏他,便順水推舟,讓你試試。如若不行,我再抓他便是,總歸不會讓他跑了。”
林照雪見他說得這般認真,也收起了新奇揶揄的心思,她沉思片刻:“師父......是有些介懷此事嗎?”
甲一垂眸,似是要仔細思考後,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其實......也沒有,”他不疾不徐道,“我生來便在黃泉地界,那時還未曾設立地府,陽間惡鬼作祟,我反正無事可做,便造了條勾魂索,将惡鬼盡數勾回黃泉,扔進血河中。
後來神子神女們下凡整頓,尋了些早死的能人來管理陽間生死一事。
他們起先想讓我來做閻王,但我嫌麻煩,且我覺得鬼魂們的功過審判,還是要一個通曉人情世故又不徇私枉法之人來做才好。
我雖說出世之地比不了上界的神子神女,但也是個神。是神,便不會有七情六欲,更不會做出報複一事,這也是我為何說人間之事并非天元神女所為的原因。
我留存于這世間太久,難免有些無聊,而且我看過太多凡人的愛恨情仇,卻不知他們為何會做出那般的決定和行為,所以有點好奇罷了。”
難得見他這般敞開心扉,神情迷茫得好似初生稚子。
林照雪不禁軟了眉眼,正要說些什麼,便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詫異地扭頭看去,便見樓懷川一身墨色繡白鶴長袍,舉着素色油紙傘,端立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