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藍色和白色霧氣所占據的冰雪世界裡,那隻三花貓死的不夠徹底,嘴唇還在顫抖的凍着。
他看見溫佑沖過去抱住那隻三花,眼淚拼命的湧出來,滴落在三花的臉上。
張大的嘴和劇烈顫抖的想要抱住,卻又不敢觸碰的手,是絕望和痛苦的象征。
眼前這出生動默劇,讓陳嶼近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不經意将眼前畫面中的兩人,看成多年前的自己。
他發現溫佑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不再是之前那樣平和,反而充斥着痛苦、絕望、懊悔,就知道時機已到。
陳嶼近說道:“你終于也可以理解了吧,我的痛苦。那種被現實擊垮,無處逃生的鑽心之痛。”
他看見溫佑的嘴一張一合。雖然聽不見,但他能猜到他說了什麼。
于是回答道:“我等你來殺我的那一天。但等那一天到來,你說不定會看到這個世界的真相。最為可悲的,則是你會走上跟我一樣的道路。”
陳嶼近說完便想要離開。
這一瞬間,巨大的嘶吼聲猛地回籠,讓他的瞳孔劇烈顫抖起來。
摸向自己空蕩蕩的耳蝸,證實助聽器并沒有佩戴後,不可思議的看向劇烈嘶吼聲的來源。
寒氣從地面向上蒸騰,溫佑滿臉的淚水,雙手抱着丸美止不住的顫抖,他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疼痛。
其實到這種時候,他都有些嘴笨和手足無措。
就像在原來世界在昂貴的寵物店,散盡家财後還是隻能笨拙的将死去的小橘抱在懷裡,除了一遍遍哀求它不要離開自己外,絲毫沒有别的辦法。
現在他抱着丸美,渾身都好像要被揉碎。他隻會痛苦的哀嚎,宣洩他身體和心靈上的疼痛。
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溫佑沒有原主太多記憶,進入貓咖的瞬間都不知所措。
貓貓們很頑皮,在發現他的無措後,總會頑劣的想盡辦法欺負他,還不小心撓破他的手。
是丸美。
這隻一向沉默寡言,從來不吵不鬧,也不喜歡打碎玻璃瓶引起注意的瘦弱三花貓。
她走到溫佑面前,輕柔舔舐他的傷口。
盡管冷若冰霜,動作卻足夠溫和,語氣淡淡:“你得對他們嚴厲些。”
丸美總是不愛說話,但溫佑能感受到她的愛。
她沒有力氣伸手,隻能盡量睜大眼,蔚藍的瞳孔劇烈顫抖着,一說話,就有無數鮮血流出來。
“别,别難過……”
“其實我知道,你不是溫佑。”
她蔚藍的瞳孔很美,倒映着溫佑嚎哭的臉,還輕輕笑了一下。
這是溫佑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隻是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小到聽不清楚。
溫佑哭着把頭垂了下去,聽到她說:“原來的溫佑,不會做香香的雞蛋面,不會…給我們烤蛋糕,不會,梳毛,不會……”
“叫我們小名。”
更不會驕傲的跟别人說,你看,這是我們溫溫貓咖厲害的貓貓,她的異能是……
丸美很開心,能遇到這個溫佑。
隻是,遺憾的要結束了。
耳邊微弱的呼吸聲永遠停止,溫佑一頓,猛然爆發出一陣更撕心裂肺的嘶吼。
陳嶼近還是不敢相信,在自己即将離開時,沒有佩戴助聽器的情況下,居然聽到了兩人的聲音。
他震驚的回過頭看去,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離開。
就這麼一刹那,他看見溫佑身形以驚人的速度來到自己身前,冷若冰霜的面容之上,一雙幽深黑瞳中溢出碧綠璀璨的光暈。
耳邊傳來植物迅速生長的奇妙聲音,這在自然界中是十分稀少的。
從溫佑的身後,無數幽綠的枝葉就此張開,随溫和的春風朝前不斷延伸。
充滿生命力的光暈讓人呼吸順暢,遮掩住了枝葉駭人的生長速度。
這些飛速生長的枝葉從陳嶼近身體裡穿過時,他還覺得格外舒适,靈魂都仿佛得到了淨化和治愈。
被光暈影響的視線裡,竟然看見貓貓忘憂往自己的方向走來,還是沒被剝皮抽骨的樣子,可愛的叫了一聲。
但當所有光暈随着溫佑瞳孔恢複原狀而驟然失色。
陳嶼近低下頭,看見自己被千瘡百孔洞穿的身體,知道之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境。
他習慣性給人編造每秒幻境,再讓幻境世界陷入崩塌逐漸穢亂。
沒想到現在溫佑有樣學樣,這壞事輪到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