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不是感情牌的問題,”謝绯指指瘋狂叫嚣,面色陰沉的蠱雕,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你應該知道的呀,比起在陰險毒辣的上位者掌控下卑微求生,随時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還不如,換一個仁慈的上位者,那樣就算你未曾擁有絕對強大的權利,也能擁有公平和幸福,更為平常的幸福。”
隻見相柳的身體微微一頓,似乎是被說動了。
謝绯望向站在神像頂部的溫佑,神情缱绻道:“雖然你可能會為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可那時,你在你女兒眼中,依然會是一個好父親。”
握在身後的拳頭用力握緊,耳邊是蠱雕和陸吾兇狠憤怒的嘶吼。
相柳猶豫了,可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終于,他卸力般轉過身去,怔怔道:“那就當是,贖罪吧。”
蠱雕撕心裂肺的大喊:“相柳,誰都可以背叛我,但你不可以!明明是我們約定過要站在權利的頂端,你憑什麼半途而廢!”
“不是的,”相柳轉過身,眼中也有淚,“我們一開始說的,明明是要當最好的,幫助别人的那種人,你記錯了。”
他知道自己相貌醜陋,也知道自己情商低不會說話,不如陸吾得蠱雕心意,所以才逐漸被陸吾踩在腳下。
可此時,他認為自己是站着的。
“明明是你丢了本心,我沒錯。”
彌天者在特管局的攻勢之下,已經逐漸潰不成軍,無法對溫佑的融合造成影響。
可這也意味着,留給溫佑的時間不多了。
本躲在壽司身後的小逸完全變異後健壯的後足弓起發力,猛然朝前沖去:“溫佑你别死,我們不要山海神卷了好不好!”
此刻的溫佑無法聽到它的聲音。
他從山海神卷中看見了世間百态,又體會到了不同的人生和四季的輪轉,也逐漸感受到,自己正在變成這些的一部分。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抱住了他。
“溫佑。”
溫佑猛然睜開雙目,植物藤蔓已經變成了他的一部分。就在那瞬間,他已然感受到了遠處貓貓們的氣息,看見了被壽司攔下後嚎啕大哭的小逸,和滿臉擔憂的本淡。
以及,感受到緊緊環住他的少年。
他曾以鮮血喂養,換取他一絲生機。
所以對于他,他早就無比熟悉。
謝绯嘴角艱難的向上擡,又緩慢撇下,隻輕聲告訴它:“看來彌天者沒有告訴你,身為開啟山海神卷的鑰匙,你會死。”
“……沒事的。”溫佑仍舊很淡然,“那你們也會好好管理這個世界的,不是嗎?”
他以為會聽到拒絕,亦或是埋怨和憤怒。
可過了良久,傳進耳中的,隻是謝绯輕聲的問:
“那你對我們,就沒有不舍嗎?”
溫佑的眼神閃了閃,也是他唯一展現出不堅定的時刻。
“謝绯,我之前對你說了那樣的話,你不恨我嗎?”
琥珀色的痛苦霧氣氤氲,謝绯笑的很明媚:“是啊,你當時确實把我惹毛了呢,怎麼辦呢?”
“那你就不該對我不舍……”
溫佑未說完的話被堵在嘴邊,瞳孔劇烈的收縮起來,周身的紋路異樣的閃爍着。
“你把我惹毛了,怎麼辦呢?”
“那我就變的毛茸茸的,好不好?”
環住他身體的人,眼角逐漸浮現出猩紅上揚的紋路,瞳孔也緩慢的豎起。
周身也變換出了他們初見時那樣的毛發,尖耳的頂端生出一撮火紅的,擁有着光滑柔軟,如同緞面般材質的毛發。通體則呈現出澄澈的潔白,耳朵和臉頰邊翹起卷曲的六根胡須也如一點炙熱的星火。
溫佑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了什麼,想要推開他,卻被死死禁锢在原地。
像雪地裡那雙鉗制住他的,不由分說的将滾燙的血灌入手。現在的謝绯,仍舊強硬的抱住他,面帶微笑的變化着,最終成為了神話中養以解憂的腓腓,也将他胸腔中跳動着的心髒,逐漸灌入自己身體中。
眼前的毛茸茸的那團雪白,在觸目驚心的血紅中揉進山海神卷裡,留下一句:“我的血,你用心還我,我們扯平了。”
那些孤單的,緊握着毛茸團子度過的黑夜,也終于消散了。
溫佑呆愣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山海神卷似乎有意識似的,從空中飄落後纏繞在他手腕,淡化成一圈繁複的紋路。
一滴淚滑落,他嘴唇抖了抖,無助的看向壽司他們的方向。
壽司一行人死死咬住嘴唇,渾身都顫抖的不像話,可沒人知道該說什麼,也沒人能再說得出話來。
燭九陰拖着殘破的身軀上前,仍舊試圖勸說:“你現在是山海神卷的控制着,重啟世界吧,這樣你還能帶着記憶再遇到他一次,不是嗎?你們可以重新開始!”
“現在身為腓腓的他死去了,而他的靈魂,你又要幾百年、幾千年才能遇到呢?”
不斷的蠱惑着,燭九陰哭喪起來:“還有我的孩子,我隻想要他回來,求你……”
手腕上的紋路似乎在此時憤怒的亮了一下,溫佑松開緊咬出鮮血的嘴唇,終于站起身堅定道:“不了。”
“我等他,就算是幾萬年又怎樣。”
……
路邊不起眼的一家蝦仁粥小店,味道似乎也沒有多特别,隻比較具有當地特色。
有位青年的光顧,卻總是惹人注意。
今日他又來到了這裡,像往常那樣拿着一把傘,手腕處裹着紅白的布,懷裡還抱着隻虎皮花紋,底色卻雪白的貓。
周圍有人議論:“他那隻貓是白化病?”
“噓,你敢說他的貓,你不要命啦!”
“什麼大人物啊,我怎麼不認識……”
“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他可是特殊管理局的現任局長啊!”
“咱們這些年過的越來越好,多虧了他晝夜不分的到處跑呢。現在的制度這麼好,再可憐的人都能通過努力活下去,做了壞事的都得到懲罰,全都靠他那雙洞察世間的眼睛。據說啊,他能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事情,所以永遠都做出公正的判決……”
“哪有那麼厲害啊,又不是神仙!說是絕對公正的,誰知道他有沒有背地裡做壞事。”打斷發言的聲音有些憤憤,“說是為我們好,自己呢,不還是通過那場大戰得到了一切……”
“沒有吧。”
又有一聲音插了進來,是溫和的女聲,像依偎在樹邊那樣呢喃道,
“在那場大戰裡,他永遠的失去了他最重要的東西。”
“什麼?”
“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