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收下了,葉溪點了點頭,抱着酸菜壇子進了竈房,竈房裡冷冷戚戚,許是很久沒有生火的緣故,竈台上落了一層的細灰,竈膛上方吊着幾個已經剖好碼了鹽的野雞,矮桌上用大碗裝着幾個灰撲撲的大饅頭。
葉溪将壇子擱在竈上,不由對那幾個饅頭有些好奇,他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顔色的饅頭,不像是荞麥面做的,也不像是摻了豆面粉。
他往屋外瞧了瞧,看見那個人正在捆柴呢,于是悄悄伸出手指去戳了戳碗裡的饅頭,不是想象中松軟的觸感,反而感覺戳的是一塊兒石頭,葉溪壯着膽子又捏了捏,邦硬!他懷疑這饅頭吃一口能哽死人!
就吃這種東西,這個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旁邊桌上還有一碟子腌菜,黑乎乎的,湊近一聞,還能聞到煙熏的味道,他懷疑這個人是用火熏制的腌菜。
這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吃食麼?!
放好酸菜出來後,男人已經将柴捆好了,除了葉溪撿的柴火外,他還加了些自己撿的柏樹枝進去。
葉溪有些臉紅,自己怎麼好意思收他的柴火。
男人并沒有放在心上,低沉道:“不白吃你的酸菜,算酬謝。”
葉溪點了點頭,正欲去拿背簍,卻不料被一隻大手奪了過去,隻見男人輕松的将背簍背了起來。
葉溪對他這一行為不知作何反應,手指輕撚着衣角道:“我自己能背得回去。”
若是讓其他人看見了,怕不知道會怎麼傳呢,未出嫁的小哥兒跟個外鄉漢子走的這般近,饒是清清白白,别人嘴裡也是傳不出什麼好話的。
男人自是看出了他的顧慮,說道:“我隻替你背到山腳下。”說完,便背着柴火走到前面去了。
一路上男人都跟葉溪隔着長長一段距離,将避嫌做的完完全全。
葉溪看着前方的背影,心裡充滿了感激,這是他臉燙傷以來對他好的人,自己臉上戴着紗巾,旁的人見了無論如何都是要問上一句的,可他卻好似不曾在意一般。
葉溪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般醜陋的疤若是叫他看見了,怕是也會對自己躲避三尺吧。
男人的腳程快,很快就走到了山腳下,等到葉溪終于趕到的時候,他已經站在樹下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葉溪接過背簍,低聲道了句謝,男人沒說話,黑漆漆的眸子看了葉溪一眼,轉身就要回山上去。
“等等。”葉溪叫住男人。
看到他轉過來的側臉,剛毅的輪廓鑲嵌着太陽的金光,葉溪抿了抿唇,輕聲道:“我是山秀村葉家的小哥兒,我叫葉溪。”
男人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仿佛知不知道他的名字都不重要。
葉溪臉頰微紅,問起他的名字:“你既幫了我,我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橫豎...我們以後也是一個村的了,日後說不定還能有些照應往來。”
“林将山。”
葉溪聽到男人的回答,心裡将這個名字默默念了幾遍,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這名字很好聽。
“好,要是酸菜吃完了,你可以告訴我,我家裡做的還有些。”葉溪點了點頭。
男人似乎不善言辭,又沉沉的嗯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山上去了。
葉溪背着柴火一路回了家,劉秀鳳在院兒裡紡着麻布,農家人比不上鎮戶人家能穿棉布,一來麻布耐磨,長年累月在地裡摸爬打滾的,耐造,一件麻布能穿上好幾年,二來,麻布家家戶戶都會紡,在農閑時節騰出些時間來,一年家裡人的穿衣是可以自給自足的,用不着去布莊再花錢買。
“阿娘。”回了家葉溪将柴火堆到了屋檐下。
劉秀鳳哎了一聲,手裡的活兒沒停下,看了眼葉溪背回來的柴火,笑道:“這捆柴撿的不錯,齊整的很。”
葉溪抿了抿唇沒說話,轉頭回竈房準備晚飯去了,生上了火,火苗在竈膛裡跳動。
熱油燒的滾燙,一筲箕青葉菜倒下鍋,鍋裡熱氣騰騰,葉溪揮動着鐵鏟,不由想起了林将山。
他一個糙漢子,冷鍋冷竈,饅頭還做的極其難吃,也是沒個知暖熱做飯的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