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缇深吸一口氣,又逐漸吐出。盡量專注地擡升見聞色的霸氣,同時弱化攻擊意識、盡可能地減緩包括觀察在内的任何動作,降低存在感,而後端着槍,調整到一個視野更好的角度,借助瞄準鏡,觀察雙方的情況。
雙方的交談很快開始。
兩人目前完全處在自己的射擊範圍内。
如她所預計的那樣,一旦專注于見聞色觀察情況,對話其實不可避免地會落入耳中。才一上船(甚至還沒字面意義上的“上船”),就窺探到船長的私隐,這可能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情。
她盡量不把注意力放在對話上,可是一些關鍵詞還是會輕易抓取到大腦的注意。
從她已經有所了解的“堂吉诃德家族”“珀鉛病”
又到了她陌生的“羅西南迪”和“D的隐名”
有些線索在這個隻言片語中被串聯起來,雖然她不清楚具體的情節,但事情發展的脈絡已經明白了個大概。
難怪那麼執着于多弗朗明哥……
從王下七武海時期就開始調查,不,甚至說,就是為了調查,才成為的王下七武海。
布蘭缇靜默地托着槍,保持對現場的專注。
——别被對話帶走了注意,布蘭缇。太不專業了。
也不要對這個因為戰國的話語忍着淚水的男人過度窺探。
“話說回來。”戰國平靜地開口,雖然沒有轉頭去看,但目光掃了掃遠處的位置,“那個好孩子是你帶走的嗎?”
“……”剛整理好情緒的羅壓低了帽檐,顯然不想回答他的話。
“我想知道,她是自願的嗎?還是被誘使的?真的是心甘情願地加入海賊的嗎?”
布蘭缇抿緊了唇。
“哈……你說自願還是誘使?”特拉法爾加羅恢複了一貫嘲諷人的時候總會出現的語氣,“你們還真是……”
“你口中的‘好孩子’如果指的是已經‘自願’離開一年多的,某個道德感過剩的溫室花朵的話,那我回答你,是的,是我誘使的。”
戰國皺起了眉,眼神也變得銳利。
二人之間的氛圍似乎都變的凝重危險起來。
“可在此之前,她為了不成為一個非法人士,”特拉法爾加·羅毫不避讓地與他對視。自己都沒有發現,語氣帶了點莫名其妙的嫌惡和愠怒,雖然程度并不大。
“……我親眼見證了,她已做過了所有的嘗試和努力。”他一字一句地說。
在見聞色的幫助下,這一字一句,連帶着低沉的嗓音,清晰又沉重地敲碎了她已經布滿裂痕的心牆。布蘭缇眼眶一熱,但仍然緊盯着瞄準鏡裡的一切。
戰國的眼神忽然有點動搖。
“或許對于你們海軍而言,一兩年的時間也不是特别的漫長。一兩個的你們口中的‘好孩子’,也沒什麼挽回的必要——反正每年都會有大批源源不斷的苗子加入征兵,其中總該會有幾個‘好孩子’。所以她的努力,才會付諸東流。”
“我想如果不是這樣,我的誘使也不會有任何效果。”
在海邊天幕下難以遮掩煩悶。
在蕭條無人的店裡無數次的懷疑和憂傷。
在夜深人靜的夜無法示人的痛苦。
而那總是持槍弄劍的手,本來向往榮耀和勳章,卻隻能困于清洗杯碟,拉車送貨。
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沒有人在意,更沒有人試圖挽回。
而他很清楚,他看見的隻是那些細碎生活的片段。
她被世界不由分說的抛棄,正如同十幾年前在弗雷凡斯的他。無處落腳,更申訴無門。
他難道是一出生,就想要做個海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浪迹天涯嗎?他年少時,難道沒有夢想過接過父母的擔子,做一個助人為樂的醫生嗎?經營家裡的醫院,接受鄰裡的信賴。和從小到大熟識的朋友聚會、玩鬧、互相參加各自的人生大事——比如在在成人禮上打鬧灌酒,在婚禮現場争搶那些手捧花。又或者盡一個哥哥的責任,給妹妹把關各式各樣奇怪的男友——
這些又有什麼不好?
他就不想在土地上紮根生活,幸福平安,阖家團圓嗎?
大地,也是養育所有人生命的母親。有人向往海洋,自然也會有人喜歡陸地的庇護和安甯。
他也曾經夢想過,隻是命運殘酷,事與願違。他的夢在年少時期就已經支離破碎。
而現在,他也再一次看到一個活生生的靈魂希望落空。
“而事已至此,”特拉法爾加·羅擡手。
——他不會容忍任何人,再繼續傷害他團隊裡的任何一份子。
這是船長的使命,無論如何都應該做到的,最最重要的事情。
一個藍色的光圈展開。
“……算了。多說無益。”
一個置換瞬時發生。
“走了,布蘭缇。我們要趕緊準備出航了。”他擡頭,藤虎的重力操作正在天上彙集着各式各樣的殘骸。
布蘭缇點頭,丢下了已沒有作用的狙擊槍,隻提着那把□□卡利科跟随羅的腳步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