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缇沒想到對方一個懸賞五億的“大海賊”,居然做“家務”的時候看起來既熟練又麻利,手很快而且做的又很細緻。
其實她一直以為船長一般就相當于船上的領導,這些事情都有人代勞——不是說船長都是作威作福的(當然也有作威作福的船長),隻是她以為船長肩負着團隊的前途,決定着船員們的生死。所以更多的時間會花在情報、戰鬥或者其他什麼重要的事情上,而這些細碎的東西,會有别的船員代勞,以節省船長寶貴的時間和精力。
但他這個船長倒是當的挺……拖家帶口、事必躬親,一把屎一把尿的(這是什麼形容詞)。
……難怪黑眼圈這麼重。
“啊!船長好狡猾!”不知何時跑到門口的佩金第一個發表不滿:“我之前都說了可以幫布蘭缇先打掃房間的,虧我還緊趕慢趕地做完外面過來——船長你居然截胡。”
“你要是現在開始做,得搞到什麼時候。”羅一邊幫忙把新洗曬好的床單給她鋪上,一邊擡手示意布蘭缇把另一角的床單多餘部分掖進床墊裡,“所以我才和你說,讓他們全都去過道打地鋪就行了。”
“唉呀,但那可好歹是同盟的……”
“同盟也不用關系搞的多好吧,能讓他們睡過道就不錯了。當然還是自己的船員優先了。”羅頭也沒擡地說話,把床單的褶皺抻平,然後又很自然地拿起新枕套,也給換掉了。
佩金聳了聳肩,無力反駁:“好吧,那我準備去做飯了。番茄炖牛腩、油醋汁莴苣,比目魚排和米飯。可以嗎船長。”
“嗯。”他點了點頭,“人比較多,要是做很多份太麻煩的話,随便用咖喱對付一下也行,那樣的話隻要加些份量煮一桶,有肉有蔬菜,分着拌飯吃就是了。”
“啊,是啊,我是打算炖咖喱給他們随便對付着吃的。”佩金說,“我問的是給船長你吃的菜啦。他們反正不用動腦子,随便吃吃就得了。”
——對同盟的愛還真是轉瞬即逝啊你。剛剛還忙着做衛生來着?
還真是對船長毫不避諱的偏心啊。
布蘭缇默默吐槽。
“哦,那行。”羅居然以一種習以為常的狀态接受了。
“那布蘭缇呢?你吃什麼?”佩金問。
“我?我随便,不用特地為我做了。我本來也吃的不多,打算減肥的。我就随便拿個小碗裝點咖喱吃呗。”
“那蔬菜我多做一份,你和船長一起吃那幾樣吧,喜歡什麼就挑幾口吃。我也就不多煮了。不知道伊卡庫是不是也這樣,一會兒我問問她要不要和你們一起吃。”佩金說,“不過,布蘭缇你沒必要再減了哦。”
就這樣,非常偏心的晚餐分配就通過了船長的首肯。
“必要的東西,包括一些衛生用品。有交代伊卡庫去買嗎?”總算完成房間布置的羅倒是也不客氣,拉過她書桌前的椅子坐了。
“有拜托她買了。”布蘭缇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太感謝你了,船長。”
羅的手撫摸過書桌上那塊小黑闆的木框。
“寫好就把它挂起來吧。”他輕輕地說,“我已經迫不及待見到它挂上去的樣子了。”
他的聲音像溫柔的雁羽,将她的心包裹起來,變得一下子柔和又治愈。
“……我沒想到,你這麼喜歡那個地方。”布蘭缇同樣輕聲回應。
因為立博(Liebe)島的咖啡店裡,她訴說的是隐秘、殘忍、又悲慘絕望的過去,那是痛苦的代名詞——尤其是對他本人而言。
“我也這麼以為。可事實卻與此相反,我一次又一次地,回憶起那個夜晚和那個地方。”他垂着眼眸,灰色的月隐藏在長長的睫毛後。
“所以,你把它複刻到了船上——你之前就計劃好我要上船嗎?”她想起了他回複戰國的時候承認的,說那是他的誘使。
羅搖了搖頭:“在聽完你的叙述後,我覺得你是個真誠又強大的人,正好還無處可去。我确實動了這個念頭,想過邀請你。可是,你不喜歡過海賊的日子,所以我沒有這麼做。”
“那——”那為什麼還是複刻了咖啡店的樣子。
“人總是會希望給自己留個念想的,布蘭缇。”那雙好看的灰眸望着她的眼,羅說,“你來或不來,那個場景對我而言,都已經成為了特殊的存在。”
明明還沒到夜晚。
她透過他的眼眸,卻仿佛看到了德雷斯羅薩美麗的星夜。
“我很慶幸,我沒有錯過最後的機會。”
“我也是。”她輕輕地說。
如果真的錯過,還有誰會記得她在這個海賊的時代,顯得不切實際、荒唐可笑、又無聊透頂的堅持。
又還會有誰,在意那渺小無用的願望。
連她自己都差點忘記,且已經放棄的幻夢,卻被他小心翼翼地撿起,交還給了她。
人生雖然操蛋,但她确信了此時此刻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