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酒從冰櫃裡被置換了出來。
“喂。能力别這麼用啊,你這樣把空杯子置換進冰櫃我待會不還得給它拿出來嗎。”布蘭缇吐槽了一句,伸手拿過冰涼涼的酒瓶:“換成這個是吧?行。”
她拿起來看了看标簽。
——Brandy。
熟悉的英文詞彙映入眼簾。
白蘭地酒,也是她的名字。
确實,白蘭地酒用來調烏龍茶和桃汁,應該味道還不錯。
“嗐……多大點事啊。”布蘭缇終于知道對方為什麼糾結尴尬了,“這有啥感覺不禮貌或者尴尬的。我又不會因為這個諧音梗生氣。你們小時候難道沒有因為名字和别的東西諧音被開玩笑嗎?”
Santal·Brandy——布蘭缇的拼寫和白蘭地酒的英文是一模一樣的。
“你喜歡白蘭地是嗎?”她問着,突然想起來酒櫃裡這個品類确實占了較大的比重。
……有句話叫什麼來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這個随随便便的提問讓特拉法爾加·羅心髒驟停,這和睡熟的情況下耳邊被開了一槍沒有區别。
這句話像直接敲在他的耳膜——不,敲在天靈蓋上。
——這、這麼直接的嗎?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玻璃杯上,完全沒預料到的展開,劈頭蓋臉打的他猝不及防。
……合适嗎這樣?這種場合?而且是不是也太早了點。
于是他眉頭緊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英勇就義。
承認吧,特拉法爾加·羅。是個男人就該願賭服輸,而不該在這種事情上瞻前顧後。
他深吸一口氣,有點尴尬地對着玻璃杯開口。
“是。我喜歡。”
她的眼神動了動。
“哦哦,那是一般是純飲還是調酒?”布蘭缇抽空瞥了他一眼,“那麼嚴肅幹嘛?喜歡白蘭地不算女孩子口味的。雖然可能沒有威士忌那麼粗犷,但白蘭地也算烈酒。你的心理負擔還真奇怪啊……”
“……”他緩緩舒了口氣,可能還是慶幸更多點,剛才繃緊的弦松了下來。某種意義上心跳亂的和劫後餘生差不多了。
布蘭缇打開冰櫃,把被換進冰櫃裡的杯子拿出來後,開始削冰球:“以前沒人拿你的名字和法律搞諧音梗,然後開玩笑嗎哈哈哈。”
“倒是沒有。”
“那你們小學生還是挺懂事又禮貌的。不過我是覺得也沒什麼,和烈酒撞名字不好嗎?顯得很不好欺負,多棒呀。”
被削下來的冰屑在燈光下閃耀,特拉法爾加·羅支着頭在吧台邊上看着,絕妙的誤會讓他的心重新回歸舒适的甯靜,别說,這有幾分相似的吧台,真讓他有那麼種回到某地的錯覺。
回歸到酒類的話題挺好的——不對,倒不如說一開始就是酒類的話題吧。他自己發了神經,會錯了意而已。
布蘭缇把做好的桃汁烏龍白蘭地推到他面前。
吧台很小,吧台的桌位也很窄。
這麼近距離一看,特拉法爾加·羅還真是長了張令人嫉妒的好臉。
就算是現在,吧台頂上的射燈開着,被稱為拍攝災難的頂光打在他的頭頂,居然也有一種像月光又像聖光的靜谧感。這什麼毫無死角的骨相,真是男女通殺。
而且,仔細一想這個人的衣品也不錯……
值夜本來對他而言隻不過是把在房間的休憩時間挪到了公共區域而已。所以他也沒戴帽子,穿的和往常也不太一樣,特别……怎麼說呢,居家?
如果再軟乎乎地陷在沙發裡,就更松弛柔和了。
——怎麼感覺,多看兩眼都覺得開始犯困了……
于是她收回視線,思考要不要後半夜喝杯咖啡。
“好喝嗎?”
“實話說的話不太喜歡。”回歸到實事求是的酒飲問題上,他沒有違心地誇贊,但還是給出了中肯的評價,“不過可能會有其他人覺得還不錯吧。就好像面包和梅幹也有它們的消費群體。”
“好了。能讓你說出這種比喻,可以感受到是真心不喜歡了。看來你的口味确實不是很甜妹。”她于是另外拿了個杯子,很簡單地重做了個冰薄荷水兌白蘭地,然後放在他的面前。
就兩樣東西一兌,特别簡單。
薄荷水看起來是之前就凍好的,所以拿出來就能直接用。但他覺得很奇怪,船上沒有常備這東西,畢竟不是天天都有人要夜間喝調味酒。
布蘭缇走出吧台,來到舷窗邊上,望向寂靜無聲的深海。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坐潛水艇,從窗戶這樣往外望去,深潛的氛圍感還挺神奇的。”
深海沒有光源,隻有極地潛水号自己的探照燈閃閃發亮,照不到太遠的風景。靜谧到有點壓抑,可偶爾有魚兒遊過,卻又顯得安逸祥和。
“在白天的時候,淺一點的地方,會更亮更好看。色彩缤紛的海洋生物也更多。”
羅喝了一口,新做的這杯看起來敷衍,就兩樣東西随便往杯子裡一倒,但确實合他的口味。
他偏好的含蓄甘美的主基調,被薄荷的清冷涼爽牽動着跳躍起來。但因為沒加那些有的沒的,不會被其它的甜美或者果香壓住獨特酒香和韻味。
冷淡又濃烈,還不容易越喝越昏沉,适合夜讀或者值班。
口味抓的這麼準,誰告訴的,佩金嗎?
“白天的淺海啊……是不是有很多魚成群結隊的那種?”
他思考了一下:“有吧,有時候也會看到鲸魚或者鲨魚,你喜歡?”
“那倒沒有。”她仍然靠在窗邊,向外注視,話語輕柔缥缈:“魚沒有腳,也永遠不會有安穩和停歇,看着它們,有時候覺得挺可憐的。”
“……不得不說你的聯想經常都很負面。”羅從自己的角度,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是這個漂浮不定無處落腳的聯想,很難讓人不覺得是對現狀意有所指。
“在船上生活不适應嗎?”
“倒也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收回了目光,轉回身來,“希望我剛才的說法沒有讓你誤會。我并沒有說我現在覺得很不安穩。”
“那就好。不過事到如今,你也不能下船了。所謂上了賊船就是如此。”他确認對方神色如常,就拿着酒杯從吧台位回到休閑區,似乎準備開始他的夜讀,“……上回你的心理測量表我看了,壓力值有點高。”
——極地潛水号畢竟經常需要深潛,深潛無可避免的壓抑環境有可能給船員的心理造成影響。所以紅心海賊團有定期的心理評估,當然也是由船長這名“外科醫生”負責的。
“是嗎?”
“不過沒有偏離正常區間值太多。”他随手取了一本漫畫,“最近有什麼壓力嗎?”
“……沒吧。是不是因為生活方式一下子轉變太大導緻的?”
說謊并非她所願,但是剛加入團隊,就指出太尖銳的問題,不太符合她初來乍到的身份和處境。
——這艘船上,缺少能夠改變戰局的戰鬥員。
和百獸海賊團的戰’争在即,她希望可以盡快補上這個缺位,盡可能避免作為主要戰鬥力的船長孤立無援的情況。
不但為了自己,為了團隊,也為了佩金和夏奇的托付。
她必須盡快做到這一點。
“……不必焦躁。”特拉法爾加·羅的視線沒有從書中移開,“程度到了自然就會經曆質變或者覺醒的過程,瓶頸期需要放平心态——這不是單純安慰人的話,也算是我的經驗之談。”
——???
布蘭缇睜大了眼。
什麼?他怎麼知道?
——等等,覺醒??他已經摸到那個邊界了嗎??
“有什麼好驚訝的,你又不擅長說謊。”他翹着過分長的腿,書本安分地待在他的膝頭,被修長的指頭翻閱。
她愣了兩秒,環顧了一下四周。
——沒有攝像頭吧?怎麼看到面部微表情的??
“用得着看表情嗎……”特拉法爾加·羅拇指夾在目前的書頁裡,暫時合上書,然後看着她,“别多心。這不是貶義和指責,隻是一個中性或者說偏褒義的形容。”
“路還很長。慢慢來也沒什麼不好。”他的音量很低,仿佛溫和的告誡,卻又像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似的。
話音剛落,短促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這是?”布蘭缇聽到警報聲第一時間有點緊張,但看羅的神态卻不像是急事,“咱們的潛水艇故障了?”
别呀,雖然大家水性都還行,但是深海的壓力可不是蓋的。而且船上還有能力者。
他合上了書:“看來你說的對,應該提前跟幾個晚班,看看情況。”
“走吧。”他對她招了招手,“一起去看看,我估計是羅羅諾亞當家的迷路到機械室了。”
——挖槽!?這不是很危險嗎???别把閥門當門開起來啊索隆!!
“别擔心。主要的閥門是有生物識别的。我隻給了自家船員權限。”
“你是會讀心術嗎?好可怕……”她跟着羅的腳步,“我應該沒有心理壓力大到說出話來自己不知道吧?”
兩人消失在了艙内過道的陰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