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擦着頭發和脖子上的汗水,但是遲遲沒有等來後面的話語。
她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運動過度有點頭暈眼花或者感知下降,但想想應該也不至于,所以她追問:“怎麼了?”
羅的表情既認真又嚴肅,他的臉其實在嚴肅的時候,有點兇狠,如果是心理素質不夠好的人,乍看一眼容易心裡發毛。
他沉默了良久,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晚上,我有話單獨和你說。”
“哦……好。”布蘭缇的心中有一閃而過的隐秘期待。
她從沒有過像今天一樣期待夜幕降臨。
但今天的紅心團卻異常的亢奮,不但晚飯的時候就開始喝酒,而且還硬是搞起了什麼篝火party——在船長不在的情況下。
她有點坐立不安,又不好顯示出來。羅和她強調了要“單獨”說,所以她也不好直接和大家說,船長有事找她,然後遁了。
伊卡庫已經喝上頭了,亢奮地摟着布蘭缇非要她說自己的理想型。
“怎麼突然進行到女子會的階段了……”布蘭缇被摟着,滿臉尴尬。想逃又離不開熱情的同伴,“這兒的不都是男孩子嗎……”
“我也好奇!”喝高了的佩金舉手,“憑什麼把戀愛話題也算成是女子話題!我們男子也很感興趣!我也要甜甜的戀愛!”
“喂,佩金,你已經喝醉了!别撺掇啊。”布蘭缇不滿地抗議。
“嘻嘻。”伊卡庫打了個酒嗝,拿臉和她親密地蹭蹭貼貼:“布蘭缇,你喜歡處男還是非處?”
“啊?”酒後的人果然神經有點非常人所能接受,怎麼一下子從理想型車速狂飙到有沒有*經驗了??
布蘭缇有點擔心下一題會不會直接跨越到XP挖掘。
“别害羞嘛,說說看。你覺得有經驗的好,還是純潔一點的比較棒?嗯?”伊卡庫不依不饒,“不說的話,是不會放你走的哦?”
“哈……”布蘭缇被搞得沒辦法,隻想快點結束這個奇怪的環節。
不是她不愛和他們打成一片,而是她還有和羅的約定。
要不是羅和她說晚上有事要說,她也不介意多聊一會兒這些有的沒的。
“額——”她撓了撓頭,為了盡快結束話題,很誠實地回答,“我的理想型還是處男吧。”
“诶??為啥呀!!海賊裡頭找沒有*經驗的得多稀少呀?”夏奇忿忿不平地說,“而且明明有經驗的更有優勢,更會照顧人!”
“個人愛好而已嘛。”布蘭缇說,“可能是觀念原因?或許我比較保守一點,但我總感覺随便發生*行為的話,有點對自己和他人不負責任。啊不過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啦,我也沒有地圖炮——”
“可惡!!!被劃分到不負責任的範圍了!!”佩金捶地。
“喂!你隻是單純在炫耀你有過*經曆吧!???”克裡歐涅吐槽。
“喲西!”夏奇舉杯,“那以後就讓我們多搜集搜集處男的信息!為布蘭缇尋找合适的戀愛對象!為了布蘭缇的幸福不懈努力!幹杯!!!”
“幹杯——”
——全都喝多了吧!這群人!!
“啊,船長!來來來,快來喝一杯!”夏奇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船長,“您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布蘭缇回頭,果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羅已經走到了身後不遠處。她趕緊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啊對對對!船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單獨說?快把我從他們中間帶走!
布蘭缇擠眉弄眼。
夜色深沉,雖然篝火明亮,但畢竟飄忽不定。
她看不清他的臉,也沒看到他的眼神。
暗夜之中,他手心攥着的圓環,硬生生地硌着皮肉,使他産生了灼熱發燙的錯覺。
但是他卻很平淡,或者說近乎冷淡地說:“……不。沒事了。”
“啊?”布蘭缇困惑,“不是——?”
他的表情在帽檐的陰影下完全看不清楚,隻能憑語氣推斷出他有點冰冷下來的氛圍。
“已經解決了,沒有事情。”他的聲音有點像硬繃的死緊的琴弦,但是又故作輕松:“難得最近也沒什麼大事,你們接着好好玩吧。我去城裡探查。”
羅在原地站了兩秒,然後轉身扛着刀走遠了。
篝火party一直持續到深夜,大家都喝不動了才結束。
布蘭缇的心裡有點打鼓地慌亂,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羅的樣子有點反常。
把這些醉漢安置好,布蘭缇趕緊鑽入和之國的夜色,在一片片街道裡漫無目的地飛奔。
終于在一個街角,看到了他的身影。
“船長!”她輕聲地叫着,然後趕緊跑到了他的身邊。
“你怎麼來了。”他的眼神平靜又疏遠,溫和卻理智:“不是和你說了,已經沒事了嗎?”
“啊,可是……”布蘭缇有點慌張地看着對方的眼睛,他的灰眸此時讓她有點陌生,“看你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對,真解決了嗎?發生什麼了?你本來是要和我說什麼?”
“我應該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吧。”他的語氣真的非常平淡看不出任何的異常,“已經沒事了。”
——明顯是有事。
“但——”好像對方的心情很不好。
“不要繼續問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雖然這是在文化風格迥異的和之國,可她好像一瞬間聽見了家鄉教堂那審判的鐘聲,然後被困進一個風雪飄搖的荒蕪城堡。
雲翳慢慢遮蔽了和之國的月光,讓兩人所在的夜,就如同沉入深海,處在更深的暗影之中。
她再也難以看清他眼底的情緒。
“夜深了,你回去吧。”他說。
其實仔細聽的話,他的聲音雖然不帶什麼溫和,卻也不那麼冰涼,不是那麼地不近人情。
隻不過,内容上的回絕不可忽視。
她被下了逐客令。
這布蘭缇愣了一下。原本她以為,在立博島的長談,憑借着交織的共同回憶,拉進了雙方的心靈距離。經常隻要發問,他就會回答。
但現在她發現,實際上并非如此。她以為的親密,和過分随意的會話狀态,并不意味着她的特殊性。也不代表她可以随意窺探他的情緒、心思和過去。
她不該這麼莽撞的。
在立博島的時候,她尚且還懂得,看見對方的糾結和憂郁,要保持距離,不去過多追問,時刻謹記自己的立場與身份。
現在,卻反而忘記了适可而止和保持尊重。
而她竟然還敢對這個單獨會談的内容,抱有幼稚的猜測。
——被過分好的船長寵壞了,開始期待稀裡糊塗的愛情了嗎?
而且,這難道不是對他的輕視嗎?
他是紅心海賊團的船長,從北海穿越偉大航路前半段,成為世人忌憚的超新星,又應召成為七武海,在新世界單槍匹馬,攪弄風雲。放眼世界,又有幾個人能做到這樣?
那是憑借一己之力謀算世界,斬斷時代齒輪的人。
現在,他和他的同盟劍指四皇。一旦有失,就必定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居然在這種時候,猜測對方有什麼情感上的暗示……她真的愚蠢,而且是瘋了。
這是她的嚴重越界。
她應該退回到船員所屬的區域,并且不要試圖再去越過這個界線。
否則,就是将自己和對方,都推入到兩難的境地。
更何況,她還接受了夏奇和佩金的托付。
“是。船長。”布蘭缇于是服從了他的指令,輕聲回答,“那您注意安全。”
她差點忘了,她成長在被鮮血和戰火毀滅的城邦,命運使她生來就是戰士而非公主。
她在加入海軍的時候,就已經握着冰冷的匕首,下定決心,義無反顧去做一個忠誠勇敢的騎士,護衛她所珍視的一切。
而永遠不要如花朵一般,去就如同期待陽光和雨露那樣,期待和神迹一樣稀少的愛。
此時此刻,難道不應該也是如此嗎?
既已認定他的光芒和純粹值得守衛,那就應該去成為他的忠臣良将,而不要成為他的煩憂和負累。
她轉身告别,遵照他的指示,離開此處。
也離開沉溺于幻想的私心。
不過是一棵野草,别老想着去做玫瑰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