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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鳴八卦——”
剛從片刻的昏迷中緩過勁兒來的特拉法爾加·羅,一擡頭就看到了幾乎再次讓他心髒驟停的畫面。
布蘭缇正抄起失去意識的草帽路飛移動,而凱多的身影仿佛預知了她的落點,瞬間來到了她的身後。
“room!”他慌忙擡手。
狼牙棒揮出的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到血霧都爆到了自己的臉上。
令人顫抖的刺骨寒冷從脊髓深處竄到全身,羅身邊的石塊沒有成功移動,意味着技能判定失效了。
她在SHAMBLES發動的時候,挨到了那記雷鳴八卦,被擊飛移動了位置。這導緻基于坐标的互換,沒能成功。
羅克制住手指的顫抖,緩緩擦了一下臉,試圖确認這個潮濕是個錯覺,隻可惜指尖放在眼前的時候,刺眼的猩紅還是不留情面地擊穿他的僥幸幻想,這幾乎讓他暈眩了半拍。
他自己剛還被凱多的雷鳴八卦打的差點意識空白,那還是他持劍防禦過後的情況。而像她這樣,零距離且沒有武器格擋的狀況下,被完全命中,情況隻能是更糟糕。
煙塵逐漸散去,他看到的是已經倒在地上的兩人。
被炙烤過的大地,蒸騰出酷暑一般的熱氣。
“好了,接下來輪到哪一個呢?”凱多把狼牙棒扛在肩上。
布蘭缇的手指動了動。
“真令人驚訝。”凱多看着腳邊裹得一身黑,好像露餡兒的垃圾袋一樣的女孩子,“這麼個皮包骨的身闆,居然接下了那一擊,還能保持個人的形狀啊……”
他還以為直接就變成血肉模糊的醬,黏在地上,鏟都鏟不完全了。
但似乎女子的意識還沒有清醒,所以除了剛才手指的動靜,沒有其他的反應。
“SHAMBLES!”羅在凱多的足踏落地之前,終于成功換走了兩人。
“草帽當家的!布蘭缇!還能聽見我說話嗎!?”但他隻能持劍站立,甚至不能給他們檢查傷勢,不遠處還有一個重傷強撐的索隆,幾乎也是要失去意識了。
“不必多此一舉确認傷情了,特拉法爾加。”
滞重的壓迫感來到了他的面前。
“放心吧。”凱多舉起了手中的狼牙棒,“不必感到孤單,我這就把你也一起送去地獄。”
羅沒有接話,深藍的光圈再次覆蓋戰場。
他強壓着不安和焦慮去集中注意力,一旦分出時間去考慮死亡和哀傷,他就無法避開那比驚雷還要快速的猛擊。
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布蘭缇的耳邊頻繁地響着。
她因為失血而迷迷糊糊,硬撐着地強迫自己睜眼,卻發現自己痛的連翻個身都困難。
布蘭缇本來以為,忍痛是她挺擅長的事情,但此時此刻發現,過強的痛感幾乎在幹涉她的神經,好像從腦袋發出的命令都無法強制執行了一樣,所有的身體指令都被疼痛的垃圾信息覆蓋,處理起來像個年久失修的電腦,緩慢的要死。
當她咬着牙好不容易終于支起身子的時候,擡眼看見的就是特拉法爾加·羅和也一樣筋疲力竭的索隆一起拉扯着打消耗戰的樣子。
尤其是這個索隆……也是很不妙的狀态,看上去好像一旦閉上眼睛,下一秒就要昏死過去似得。
這不行,本來消耗戰就對我方不利。這樣下去,索隆也倒下,不就變成羅一個人迎戰凱多了嗎?!
她喘着氣,回頭看了眼路飛,仍然翻着白眼暈在地上,沒有正規的救援和治療,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
“糟透了。”她咬牙切齒抱怨了一句,很想站起來,去做點哪怕是幹擾的行動。
但掙紮了半天,還是沒能從地上起來。反而因為亂動湧出了更多的血液,現在身下一大塊的地都浸濕了。
眼眶突然變得發燙,她感到眼睫變得潮濕。如果這裡不是戰場,她真想痛哭一場,發洩對自己無用的嫌惡。
她看着自己撐在地面上的手,忽然想起了什麼。
——不對,還有辦法。但是……
和之國的焦土,似乎因為過于幹旱,而貪婪地對她流下的血、淚和汗水照單全收。
她看着自己的手邊,那因為混入了鮮血而變得如同泥巴一樣軟爛的土,想起了那個恐怖的場景。
所有背誓的人,肉身都會化為像爛泥一樣的血肉混合物。
——她明明親眼見過了。
那個人是叫巴法爾嗎?
那潰爛流膿、發爛發臭的身體,哪怕是對着安o死的藥劑充滿希冀又渴求的眼,還是會在生命的盡頭湧出淚水。
那在聖歌裡,飽蘸了悲傷、不甘、憤懑的嗚咽。
那不斷重複感激的話語,卻又在最後一刻抓住醫生手腕,顫抖的求生欲。
布蘭缇咬緊牙關,盡力穩住心神,竭盡全力想要下定決心,可是那個人悲慘的死狀在此時此刻完全無法從腦中驅散。
——别去恐懼。
“醫生……謝謝您……”
那活生生爛掉的□□,充滿絕望且毫無尊嚴的臨終。
他沒做錯什麼,可是誓約卻會不留情面地,奪走所有的希望。
巴法爾的身體就像吸飽了水的海綿一樣,随便一碰,血液混合着組織液就從無數的毛孔裡滲壓出來,被組織液浸染的床單裹緊那個已經沒有生息的軀體的時候,那些肉就像破碎的凍豆腐渣一樣,爛得無法保持形狀。
他們當時甚至難以給他擡進棺/材。
……
幾乎要嘔吐的感覺瞬間沖上了她的咽喉,她弓着身子想嘔出來,卻不知是因為腦海裡的畫面,還是因為現在身上和腹部的傷。
——不能猶豫,此時此刻就要下定決心。
布蘭缇咬緊牙關,手指緊緊地摳入了地上的血泥。
要抛卻恐懼,這是現在唯一的路。
——那個人不會讓你陷入這樣的境況的。
别退縮了,先賢不是都留下了金句嗎——Ubi amor, ibi dolor(愛與傷痛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