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時,大雨突然降臨,将一切都藏進了雨幕。
皇宮中,公主從寝宮中緩緩走出,看着跪在雨中的女子,便從侍女手中接過油紙扇,走了過去。
沈梓已經跪了一日,從上官螢兩日後處死淺兒的聖旨一下來,亦或者說從今日的早朝剛結束,她便在殿外跪着了。
“沈大人,你别再跪下去了。母後如今睡下了,你再跪下去也是徒勞,一切都是闆上釘釘的事實。你别自己急壞了身子,這初陽不能沒有你,母後也不能失去你。”公主在沈梓的身旁站定,将油紙傘移到沈梓的上方,見沈梓這般,眼中滿是憂色。
沈梓并無絲毫的動搖,而是言道:“多謝公主殿下對微臣的關心,但微臣相信淺兒,淺兒并不是會做出這種事情之人。陛下既然睡了,那微臣便跪到陛下醒來,若是陛下還是不想見微臣,微臣便一直跪下去。”
“沈大人……”
“殿下不必再多言。如今大婚當前,殿下最該操心的是驸馬爺之事,殿下與驸馬爺的婚事事關整個初陽,淺兒的事并不值得殿下憂心。”沈梓透過雨幕,看着緊閉的殿門,面容因為跪地有些久,顯得蒼白。
公主見沈梓這般決然,便撐着傘,走到在殿外守着的宮女身前,将手中的油紙傘放在她的手中,輕聲囑咐:“拿着這傘給沈相撐着,沈相若是倒了就尋禦醫來,記得自己也備一把傘,别受了寒,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
“遵命。”宮女接過公主手中的油紙傘,聽到公主最後的話時,心中不由得一暖。
“母後也麻煩你們了,她好不容易入了睡,可别讓其他事情将她吵醒。”公主囑咐完後,便又從侍女手中拿了一把油紙傘給宮女,自己便帶着侍女用這一把傘離開了。
看着公主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另一個宮女見拿傘的宮女還在站着,便連忙伸手推了推她:“在想些什麼呢?還不快去給沈大人将傘打上。”
拿傘的宮女突然回過神,哆哆嗦嗦的将傘撐開,還不忘說道:“隻是沒想到公主比傳聞中更近人情,本以為那些傳聞都是誇大其詞了,想不到公主待我們都能這般。”
這還是她入宮以來,初次被所服侍的人關心會受寒,因為在主子的眼中,她們的命就連宮中的一隻禦貓、一個瓷瓶、一株花草都比不上。
“你也是新來的當然不知曉,公主可比傳聞中好太多了,日後你便知曉了。”宮女笑着推了推她的手臂,讓她别再耽擱。
她微微點頭,撐着傘,走向沈梓。
…………
“什麼?你說鹿歸念在到燕歸城的第三日就便不見了?那你為何不讓人去尋他?”
謝免在聽了老鸨的話後,直接拍桌而起,将本有些睡意的佘歲吓得清醒了過來。
老鸨見謝免這麼大的反映,手中的蒲扇晃了晃,陪笑道:“你也别這般動怒,鹿歸念他本就是我撿回來的,之前我便同他說過,隻要他賺夠了錢就可以自由離去,如今走了也正常。”
“老鸨,這整個覓春院的人該不會都是你撿來的吧?”聽見鹿歸念是撿來的,謝免心中不免有了懷疑。
在佘歲将自己從廢墟撿到的獨角梅花鹿提到他跟前時,他便一眼看出那是鹿歸念一直帶着的那隻,再加上之前庚相公同他說鹿歸念從小習武一事,便讓他心中多了幾分懷疑。
如今,得知鹿歸念進了燕歸城便離開了,他又聽到老鸨這般說,這懷疑也不由得重了幾分。
“怎麼可能?!這覓春院就沒幾個是撿來的,要不是當初看你有幾分姿色,我早就放任你在河裡面喂魚了。”
老鸨說完,便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随之換了個笑顔:“不過,你們二人找鹿歸念何事?可是他做了什麼錯事?事先聲明啊,他如今和覓春院沒有半點關系了,他做的事情可别把覓春院牽扯了。”
“沒什麼事了,既然走了,那也和覓春院沒關系了。”謝免拿起一旁依靠在石桌上的油紙傘,将其撐開走進了雨幕,回頭對佘歲道,“走吧,年年兄。”
佘歲起了身,與謝免并肩離開了府邸。
細雨落在傘面,發出沉悶的聲響,踏着水的聲音都被其遮了過去。
看着被蒙上一層細雨的景色,謝免心中莫名的有些沉悶,他最不喜殿外便是雨天,像如今這梅雨季就更加不喜了。
平日裡在下雨時,他都是閉門不出,絕不會沾着雨水半點,如今他倒是想,但卻無能為力,比起他的不喜與不願,他還有更需要做的事情。
說來也是可笑,倘若當初的謝免,看見如今的自己是這般想法,那定然會想方設法的否認這是自己,因為為了他人而委屈自己這種事情他可不喜歡,太憋屈了。
“你不喜歡下雨?”在謝免煩躁之際,佘歲不輕不重的聲音突然飄進了他的耳中。
謝免随意的嗯了一聲。
佘歲又道:“我挺喜歡的。”
“說這個做什麼?”謝免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對于佘歲這沒頭沒尾的兩句話有些茫然。
佘歲用靈力護住為重睛所帶的吃食,輕聲道:“你若是不喜的話,找鹿歸念的事情可以我一人前去,你等着消息便是。”
“有這麼好的事情?冒昧的問一句,年年兄你覺得我是那種安于享樂之人嗎?還是在你看來,我是會意氣用事的人?”謝免也不知曉自己是何時在佘歲心中是這般的模樣,但他最多就是待人待事和說話這上面毛病多,其他的都還行啊!
佘歲有些許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道:“不是。”
那你猶豫什麼?
謝免聽見佘歲沉默後又開口說的話,心中頓時一塞,凄涼萬分。
或許當真是平日裡好話聽多了,便潛移默化的覺得自己在他人眼中的确是好的,如今聽到不好的,便覺得心頭一堵。
“我隻是覺得,你若是同花師弟一起或許會好些,他更能幫到你。”而不是同他一起。
師尊與重睛前輩多次說過他過于沉悶,笑起來倒是顯得好點,便讓他多同師弟師妹們說說話,但他仍然一心修煉,至今除了修煉什麼也不會,做起事情來更是不會顧着旁人。
謝免拿傘的手輕顫:“花兄……花兄他除了話多、愛打抱不平、劍術尚可之外,還能幫我什麼?”
這真不是謝免貶低花鶴了,隻是花鶴這晚輩,在他所見過的大多晚輩中着實不起眼,也可以說得上是資質平平。
不過,他當初的資質也差的可以,花鶴若是多加修煉說不定能走出一番風采。
若是讓他在花鶴與佘歲當中選同路人,他還是更喜歡佘歲,原因無他,他就是喜歡話少,還能無視他的人,這樣日後再見的話也不會被拉着噓寒問暖的,太麻煩了!
“花師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