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動手前,蕭曼跪在墓冢前,反複念叨了好幾遍,懇求九泉之下的母親千萬莫要怪罪。
供台上新敬的三炷香始終一般長短,沒什麼異樣。
她籲口氣放了心,起身繞到墳丘背面,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在茔牆上找出那塊“魚躍龍門”的石雕,然後從“龍”尾巴尖兒比量着直線退到三步之外,開始撬磚刨土。
夜色漫張,薄霧漸漸籠住了整片山林。
她兩眼盯着越來越深的土坑,一門心思隻顧挖,壓根兒沒去留意周圍的情形。
忽然“铮”的一聲響,鐵鏟的前頭不知磕到了什麼硬東西。
蕭曼愣了下,丢掉鏟子,很快用手從土裡扒拉出一隻不大不小的木匣子。
東西找到了,她非但沒有半點興奮,反而一臉凝重。
“居然真的有……”
她自言自語,那隻匣子拿在酸軟的手上仿佛重得出奇。
拂去上頭的泥土,匣面的飛鳳雕飾和鎏金鎖扣便顯露出來,怎麼瞧都和夢裡見到的一模一樣。
那個夢堪稱驚悚。
起初就是在這片山林裡,一夥不明身份的人不知怎麼找到了母親地處偏僻的墳茔,大肆毀壞之後,掘走了這樣一隻匣子。
假如僅此而已,也不過是個荒誕不經的惡夢罷了,但事情并沒有就此了結。
短暫恍惚後,夢境陡然一轉,變得愈發駭人。
一向仕途坦蕩的父親莫名其妙因謀反獲罪下獄,連審也沒審就判了極刑。
作為罪臣之女的蕭曼還來不及悲痛,就被沒入了教坊司。
官眷淪落風塵,下場比尋常樂妓更慘。
好在老天有眼,從小定了婚約的表兄家打通了教坊司的關系,暗中安排一具女屍冒名頂替,有驚無險替她銷籍脫了苦海。
照理說這算是撥雲見日了,可就在拜堂成婚的前夜,她甜甜蜜蜜吃下一碗表兄親手煮的湯羹後,便就此不省人事。
醒來的那一刻,燈光說不出的刺眼,面前是飄來蕩去的赭黃帳幔。
她躺在床榻上。
更确切的說,是臉沖下趴着,被人壓得幾乎透不過氣,而且還有一股異樣粗暴的力道從背後沖撞着。
她拼命掙紮,但怎麼也擺脫不了控制,徒勞的反抗似乎更激起了對方的興緻,一邊繼續着為所欲為的動作,一邊揪住她散亂的頭發往後扯。
她實在受不了折磨,不知從哪裡生出兩膀子蠻勁來,掙脫出一條胳膊,反手将背後那人抓了個滿臉花,衣不蔽體地狼狽逃下床榻。
背後響起叫人毛骨悚然的輕笑,還沒等她爬起來,腳後跟就被捉住,硬生生拖了回去。
被重新摁回榻上的那一刻,她眼角餘光瞥見一副白皙精幹的身條,跟帳幔同樣赭黃色的錦袍滑落在腳邊,上面清清楚楚的繡着隻有皇帝才會用的五爪團龍……
到這裡,夢總算是醒了。
喘勻那口氣,消了一身冷汗後,蕭曼很快平靜下來,安慰自己兩句之後,倒也沒當回事。
可之後的幾天,她開始接連不斷地做這個夢,而且從頭到尾一成不變。
尤其是最後叫人壓在床榻上為所欲為的過程,每一處細節都身臨其境般越來越真實,讓她在恐懼、羞恥和劇痛難忍中被折騰得死去活來。
蕭曼本來是不信任何神鬼之談的,但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免開始疑神疑鬼了。
思來想去,她終于決定親自到母親的墳上查個究竟。
現在,意料之中又難以置信的結果就擺在她面前。
既然真的找到了這隻匣子,難道預示着夢裡之後那些事也會接踵而至的發生?
她愣在那裡懵了好一陣子,根本沒心思去琢磨母親的墳茔中怎麼會埋着這樣的東西,甚至沒興趣看一眼匣子裡裝的什麼,滿腦子想的全是父親不久便要獲罪下獄,自己也即将成為别人的玩物。
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