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想調崗?”
蓮花派出所的副所長李大東抄着手坐在辦公桌後,公事公辦地問。
“現在這個崗位的工作内容太平淡乏味,奔不出個名堂。老實講,以我的能力和經驗,完全能勝任更具挑戰性的崗位職責。”借着舊日情分,秋水半開玩笑地大言不慚道,“師兄,我不是溫室裡的花,亟待領導您慧眼識珠啊。”
李大東差點一秒破功。
他并不是個嚴肅正派的領導。
關鍵,秋水叫他一聲師兄,的确是有同門師兄妹的情分在,不過很淺,卻也很神奇---二人曾于多年前在周末的跆拳道班裡一起同學過三年。
回C市後,偶然在大街上撞到,還是李大東先把秋水給認出來的。秋水根本已認不得他的樣子,她擅長于記事不記人。
兩個人就站在街邊随意聊了下近況,好巧,李大東恰好就是系統裡的人。秋水剛回老家,正在考慮報考哪個衙門,就着意打聽了下,最後幹脆決定就追随他的腳步。
反正不是喜歡的行業,去哪個系統都無所謂,那就不如去個有熟人在的地方,便不會那麼孤獨了。
而且離開C市太久,也許這樣還能盡快融入新環境。
隻是李大東的印象中,楊秋水可不是這個樣子油腔滑調的啊。
如果他沒耳聾,她最後還說了個“您”字。
她在拍他的馬屁呢,從前他想都不敢想有這麼一天。
他清楚地記得那時候的她可是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高傲的公主,每次來上跆拳道課都擺出一副“不要靠近我”的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模樣。
會記住她,也隻因為她太漂亮了,這麼些年都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子。
平平無奇的人,是讓人記不住的。
你想讓人印象深刻,就總得占一樣---精緻的皮囊,或者,有趣的靈魂。
于楊秋水,因為當時接觸不多,所以他就隻記住了她漂亮的外表。
現在隐約感覺好像,她似乎還有個有趣的靈魂---也亟待他慧眼識珠啊。
身為男人,還是很Man的那款,李大東自然不屑于被人對他的長相進行品頭論足,他覺得自己該是屬于有個有趣的靈魂這類人,說通俗點就是内在美或是有内涵。
他常自诩有内涵,而内在比外在重要得多。
其實就是心大。
心大的李大東,人緣很好。
美麗的姑娘都是花兒,招蜂引蝶着呢。
而男孩子,可能天生就是蜜蜂和蝴蝶。
那個時候,李大東這隻狂蜂浪蝶自然第一時間聞着花香味兒就朝楊秋水飛撲過去了。
誰知道人十分冷漠無情,你搭讪了十句,她可能就心不在焉地回你一句。
李大東沒那好的耐心,更沒锲而不舍的追求精神,且那時候年紀不大,對愛情懵懵懂懂。雖然有些喪氣,生平頭一回吃了閉門羹,但是心大嘛,他就沒覺得有啥,就隻感到了很沒面子。
明明自己這好的人緣,咋就在她面前不靈驗了呢?
心說你不過就是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丫頭片子而已,拽什麼拽?我才不感興趣呢!
其後真就對楊秋水失去了新鮮勁兒。
跆拳道班同學三年,幾乎就沒再說過話了,僅深深記住了這麼個人而已。
不過,說那時候的秋水乳臭未幹,也不是純吃不着葡萄卻說酸。
來上跆拳道這種興趣班的并非都是同齡人,反而年齡差距還挺大的。
跆拳道的最大好處就在于沒有學習的上限年齡,如果你肯吃苦,什麼時候都可以學。所以有可能一個班上,有四歲的小孩子,也有十五歲的大孩子,還不乏成年人。
一字排開,個子高低差距就更明顯了。
李大東比秋水大了三四歲,身高更是差了一大截。一個是高中生,一個是初中生。
你說你一個十六七歲快成年的大男生,對一個十二三歲都沒怎麼發育的小女孩兒能有多深的執念?
所以,朦胧的愛情來得快也去得快,就像龍卷風。
也許,應該都不能稱之為“愛情”,隻能說是李大東曾對秋水有過異樣的好感。
可以想見,連他李大東這種自來熟的人都不願與其打交道了,高傲的小公主自然無人再去親近她。
不對!
他怎麼恍惚記得好像還是有那麼一個家夥十分具有百折不撓的精神,死皮賴臉地一直纏着楊秋水呢?
簡直跟隻讨厭的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圍着她打轉樂在其中,真丢他們男子漢的臉。
印象還挺深刻的。
咦,到底是哪個小師弟呢?
李大東敲了敲額頭,微阖眼回憶了下。
唉,想不起來了,往事離開的時間太久遠了。
而且隻是個周末的興趣班,彼此的了解程度遠不如義務教育學校裡同班同學天天見面的情分深。
聽罷秋水那話,李大東就想笑,笑話的笑,但現在可不是揶揄她的時候。
領導得有領導的樣兒。
“少跟我套近乎!”他闆着臉道,“你才上班多久,就知道這個崗位沒有挑戰性了?還沒工作兩天呢就想要換工作崗位,知道同事們會背地裡怎麼說你嗎?說你吃不得苦,受不得氣!”
李大東這是設身處地給她說的實在話。
他當然知道辦事員這個崗位的确是很煩,工作内容過于枯燥乏味,沒什麼技術含量,還心累。但其實,派出所裡最适合年輕女孩子幹的工作就是辦事大廳裡的工作了,他真是為了她好。
因為首先這是在坐辦公室,不必跟男同志一樣在外頭風吹日曬。再則,你才來,沒資曆,坐前台接待群衆是必然的,這才有利于你與老同事搞好關系。隻要你還想這份工作幹到退休的話,同事關系就要好好維系。
秋水卻說:“師兄,我不在乎同事們怎麼看我。我工作不是為了讨好老同事,我隻是不想我的青春浪費在沒意義的事情上,我還想學有所用。”
你聽聽,她就不走尋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