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她,無時無刻不端着小心翼翼面對他。
無他,皆因對他心中有愧。
電話那端的女孩兒卻氣定神閑,說:“楊小姐,事情并非您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們駕校不是發給教練員固定工資,而是實行靈活的績效考核薪酬制……”
“你不要跟我講這些廢話好不好?”秋水氣結,不客氣地打斷對方,“美女,我沒興趣知道駕校是怎麼給教練開工資的,我隻想要你們解決我的問題!”
“不不不,楊小姐,請您耐心聽我說完。正是因為您的要求直接與李教練的薪酬挂鈎,且影響極大,所以我才要這麼啰嗦地給您做一個詳細的解釋說明。興許您聽過之後,就會慎重地做出決定---不再予以更換教練了。”
秋水:“……”
這是要強買強賣?
可讓李長天教自己練車,根本無法專心啊。
那還要不要堅持換了他?
猶豫不決中,對方徑直繼續講:“楊小姐,我們駕校的教練員,其每月的薪酬主要由兩部分組成---少量的基本工資和大部頭的獎金,二者的比例約為2:8。其中,基本工資僅有兩千五百塊,所以您算算獎金有多少?實話告訴您,最差最差每月獎金都有萬把塊。若是再加上教練給學校拉來的生源提成,到手的錢會更多。”
“但是,這獎金好拿嗎?不好拿!”女孩子抑揚頓挫地自問自答道。
“告訴您,楊小姐,我們内部管理很嚴格。每期學員的教學安排,都是經領導批準後才執行的。報批後,所有分派了教學任務的教練就會進入我們的績效考核流程。考核條款較多,這裡就不細說了。其中一條,學員的投訴,乃是關乎教練員的獎金能不能拿到手的大事件!”
“您知道我們這是服務機構,對吧?所以口碑是很重要的。因此駕校領導在考核教練員的時候,就将投訴問題設置了很重的考核權重。簡單點地說,隻要是被學員投訴一次,當月,該教練員的獎金就會被扣掉三分之一。如果連着被投訴三次,這個月教練基本上就白幹了。”
“楊小姐,您再看看這天氣多熱啊!可是,因為工作内容的特殊性,即使天氣再熱,我們的教練員也不得不頂着烈日堅持教學,并且全天候呼吸着訓練場上揚起的灰塵。”
“不止如此,他們還要一直不停地給學員做講解,說話時長往往持續至少五六個小時,對嗓子的傷害極大。”
“這份工作苦不堪言,看着工資好像很高,但說不定最後大部分都要貢獻給醫院。”
……
女孩兒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道:“楊小姐,我羅裡吧嗦了這麼多,最後想說,如果這次因為您一個不明原因的投訴,緻使李教練本月被扣掉三分之一的獎金,您覺得是不是會有些……不近人情?所以,懇請您能三思而行。”
秋水:“……”
她哪是要投訴?
雞同鴨講也不過如此吧。
秋水十分郁悶,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力。
不過,因着對方這一番話,令她又再度回頭去看了看李長天。
他還維持着先前那個姿勢斜靠在車門上低頭抽煙,畫面似乎自之前那一幕就已靜止。
然而,秋水注意到了他腳邊已經躺了兩個煙頭。
她這個電話打了很久了嗎?
擡腕看看手表,秋水吃驚地發現時間竟然不覺已經過去了快半個小時!
心頭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在湧動。
五味雜陳。
再看李長天,他依舊靜靜地倚在那兒,于她這邊的情況漠不關心,似乎完全無意催促她動作搞快點。
亦或者,他已經忘了她的存在。
煙一根接一根的抽,這麼專注,他在想什麼呢?
隻是這麼大的太陽,為什麼一開始他不坐車裡等,偏要鑽出來?
眯眼看,他側臉上無聲淌着細密的汗水,臉龐因此在陽光裡泛着迷人的光澤。
晃眼一看,還以為他仍擁有從前那奶白色的肌膚。
所以,他現在黝黑的膚色,就是因着長期幹着這份駕校的工作而被曬黑了的麼?
胸口開始犯疼,一抽一抽的。
暴發戶家的孩子,如今日子混得也不咋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