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導師的工作室出來時,已經是接近淩晨時分了,外面飄起了雪花,可遲晚晚絲毫不覺的冷,反而熱血中燒。她喝酒了,冬天和燒酒簡直不要太般配,酒精能令她亢奮起來,思考速度也變得更快。
推演的可能性是她本次研究的課題,事到如今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整個工作室的人都很開心。
推演簡單來說就是實時推算、瞬間完成的一種預測未來的手段,大數據統羅所有的已知條件,在你做出不同選擇的前提下,推演出來的不同的真實結果。
如果能研發成功,這其中的好處是不可估量的。
遲晚晚揉了揉腦袋,呼吸到冷冽的雪花氣味,忽的學妹在身後喊她的名字,她轉過身去,身體卻由于慣性的原因一腳踩下了台階。
下一刻,身體失衡往下摔去,耳畔裡充斥着學妹的尖叫聲,吵吵嚷嚷鬧的人耳膜鼓痛。
這一瞬間,遲晚晚想的有很多。
是她明明不抽煙,卻每次都在聚會上順走所有前輩的打火機、害的前輩們‘互相猜忌’,她在旁邊裝無辜和茫然被發現了?
是她騙她同學說自己談對象了,得陪他去玩,實際上卻每天都去圖書館學習,把她們卷得要死要活,最後拿獎金到手軟,卻說我都沒時間學被嫉恨了?
還是上回跟朋友逃課去網吧通宵一整晚,早上回來的時候當着他的面掏出了一張請假條,後來他寫檢讨,她卻在旁邊吃冰棍被他詛咒了?
不然一腳踩空摔樓梯這種事情怎麼能輪到她??
世界一陣黑一陣白,從幾米高的台階不斷翻滾,視野一片模糊,大約是酒精的作用,痛覺好像并沒有同步。
耳畔不知何時傳來陣陣嬉笑聲,遲晚晚趴在地上,口鼻裡嗅到的不是雪花的味道,而是一股若有似無的尿騷味。緊接着頭發被人狠狠揪住,她下意識反抗,‘咔嚓’一聲腦袋頓時一輕,那人放開了手,她腦門兒磕在地闆上。
——這一下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就是你欺負白簌靈啊?”
臉頰被人輕輕拍打了兩下。
遲晚晚往後轉頭看去,腦門痛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視野裡站着的是數不清的人,她們穿的是短裙筒襪小皮鞋,上面是白襯衣紅領結。
地闆是藍白相間的小格子,往上看,拍她臉頰的女生手裡拿着一把剪刀,正遺憾的看了她一眼,‘咔嚓、咔嚓’利索的剪她的頭發。
旁邊有人拿手機對着她的臉嘻嘻哈哈的錄着視頻,欣賞她的狼狽。
四周看去,不是她導師工作室樓梯外的空曠花園,而是一間寬敞的洗手間,一個個隔間之下的水流聲都嘩啦啦的那麼真切。
校園暴力現場啊。
女生染着一頭誇張的紫色長發,不合适的假睫毛令人懷疑能夾死蒼蠅,她開口的聲音尖銳、意味鄙夷:“一個無天賦能力的廢物是怎麼敢的?”
不知不覺地闆上落了一地的栗色發絲,遲晚晚捂住後腦勺,自己的一襲長發頃刻間變成了狗吃屎。
見遲晚晚盯着她看,女生饒有興緻:“啧啧啧,看看我們遲大小姐的表情,生氣了啊?”
遲晚晚沒有說話默默打量這洗手間,裝修的一般,與尋常的公立高中沒什麼區别,藍白色的格子瓷磚能映出人面。
一個個隔間之下是能看到水流的凹槽,隔間之外放着一個紅色的水桶,裡面躺着一把兩米長的拖把,畢竟是大型公共洗手間,即便每天打掃兩遍也仍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尿騷味。
後面有人不屑了一句:“死到臨頭,生氣?生什麼都沒用!”
此言一出,在場的女生們都發出了笑聲,或嘲諷或譏諷的看着遲晚晚。
“算了,跟她廢什麼話,頭發也剪了,視頻也拍了。揍她一頓我好交差,外面那幾個男的等着呢。”紫發女揉了揉鼻子,大手一揮,招呼身後的人去,她則從包裡掏出一面小圓鏡子,打開檢查自己的妝容。
遲晚晚收回視線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随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手臂一伸握住了紅桶裡的拖把棍,她挑眉以對:“是誰死到臨頭還不一定呢。”
紫發女愣愣的舉着小鏡子問:“你幹什麼?”被吓得當場要拖地?
然後就見遲晚晚把拖把按進了隔間之下的凹槽裡,她看的真真切切,拖把頭按在了一坨屎上。
紫發女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号,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惡心之感,大為震撼,不懂遲晚晚是要幹什麼。
下一刻,拖把從坑裡被拽出來,拖出飛濺一片不明液體,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
‘嗒’的一聲,液體飛濺打在了紫發女的小鏡子上,這讓她立刻回神,臉龐扭曲的尖叫出聲,小鏡子也不要了,仿佛碰到了什麼髒東西,飛甩過去丢掉急忙往後退:“遲晚晚!你瘋了!!”她不可置信的罵道。
“阿哒!”遲晚晚一個神龍擺尾,握着拖把棍橫掃而去。
戳左邊,左邊一片尖叫,戳右邊,右邊一片尖叫。
可謂是指哪兒哪兒花容失色。
所有人竭力往後縮,生怕拖把上的不明東西濺在自己身上,一個個的哪裡還有剛才霸淩他人的嚣張氣焰,直接化身老鼠狼狽逃竄。
洗手間外面,容輝穿着黑皮衣嘴裡叼着一根幹草,納悶的道:“怎麼這麼久都沒出來,對付一個無天賦的廢物要這麼久嗎?”
身後跟着五六個男生,有人附和,“對啊輝哥,要不是女生廁所學校設了禁制男生進不去,哪裡要她們幫忙。”
話音剛落,隻聽女廁所忽然傳來尖叫聲,容輝啧了一聲,心道終于來了,他站起身準備說話,卻看見門口呼呼啦啦十幾個女生臉色煞白不顧一切的往外沖,尖叫聲此起彼伏。
他看到前面女生跑,最後出來的才是遲晚晚,她穿着帝希學院的校園制服,長發果然被剪成了學生頭、留着齊劉海,本該是乖巧無比的打扮,臉上卻違和的帶着入黨一般的堅定正直。
“什麼玩——”他皺眉。
“屎屎屎屎!”染紫色頭發的女生妝都花了,說話結結巴巴抓住容輝的衣領才刹住車。
“使?”使什麼?
容輝摸不着頭腦。
“屎到臨頭,還敢狡辯!”遲晚晚義正言辭。
紫發女一邊倉皇躲避一邊道,“不關我的事,是他讓我去給你顔色看看的,我也是被逼的,我不去麻煩的就是我了,你找他啊!”
“哦?”遲晚晚來了興緻。
容輝還沒反應過來,一道陰影揮舞到他的臉前來,他本能躲避,飛濺的不明液體頓時射到他皮衣上。
下一刻,鼻子裡就鑽進一股刺鼻的臭味,他臉色大變,再細看遲晚晚手裡舉着一把拖把,拖把頭濕哒哒發出刺鼻的臭味。
“使——”腦袋裡各種東西不斷變換,最終定格在廁所裡的屎。
每天早起跑步時,有人會經常發牢騷說有的人晚上不回宿舍在操場逗留着玩,公共廁所裡的存貨就會留到早上,等八點阿姨來了才會清掃幹淨,上廁所都被熏到。
容輝臉色頓時扭曲變色,大腦‘轟’的一下。
時間不容他多想,拖把再度揮舞過來。
“遲晚晚!!!”容輝怒吼,拔腿就跑,躲避拖把的殘影。
遲晚晚在後面攆他們。
到底都是一群養尊處優的孩子,面對這種情況,腦子未必能轉的過來,一個個大驚失色捂着鼻子四除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