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金兩排牙齒咬着筷子,勾抹出一個甜甜的笑:“他想吃。”話裡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桌上衆人“哧哧”地笑出聲。李氏看女兒眉梢眼角都添了風韻神采,不再似先前那樣淩厲如刀,整個人都散着鋒利的涼意,現在的女兒如春日的綿雨,溫柔妍妩。她也稍稍定心,看來夫妻二人感情不錯,她先前擔心雯金太過重利不重情,緻使夫妻感情淡泊了。李氏立刻吩咐身後的曹媽媽讓廚房多添一道菜。
片晌後,那道蟹粉豆腐端上。布菜的丫鬟十分有眼色地将那一盤橘黃水潤的豆腐擺在餘澤徇面前。
餘澤徇一落目,就見湯底濃稠醇厚,豆腐煎至金黃,橘黃湯汁中還撒着翠綠蔥花,點綴碧玺似的豌豆,橙黃橘綠。一時心情大好,抿着嘴憋笑,卻不動筷。
馮博書看他凝目在那一道蟹粉豆腐上,忙不疊舀一勺蟹粉豆腐倒進餘澤徇碗中:“屈展多吃些才是,别第一次上門就客氣。”
餘澤徇腦中閃出剛才雯金對馮博書的态度,無意識地向後躲開身:“姐夫客氣,我自己來就好。”
馮博書悻悻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也好,也好。”
吃完午飯後,雯怡和璐真回馮氏院裡,侍奉馮氏用藥;雯蘭則要先歸家午憩,馮博書自然與她同歸;雯金随李氏回望山樓,餘澤徇又習慣性地想跟着她。卻被她毫不留情地趕開:“我要和娘說些體己話,你跟着做什麼?你還沒好好逛過我家院子吧,讓大哥和漸哥兒帶你逛一逛去。”不由分說就把他推向宗淮那裡。
雯金和李氏躺在床上,說是午休一會子,可二人哪裡睡得着。雯金先面露向往:“上一次和娘這樣躺着還是出嫁前一晚,明明才過去兩三天,怎麼就恍若隔年。”
李氏側頭看了一眼她:“受委屈了?”
雯金不屑一顧地冷笑:“那些個閑言碎語的,還不能讓你姑娘放心上。”
“那是姑爺年紀小?不中用了?”李氏放輕聲,肅然問道,嚴肅得好似什麼大事一般。
雯金用稀奇的眼神打量母親,她不想母親會和她說得如此露骨,兩靥生羞,似桃花綻在面龐:“母親這說的什麼話?沒有這回事。”
明明是太中用了。
下午申時,雯金和餘澤徇動身回府。臨走前,一行人将雯金夫妻兩人送到門口,李氏拉着雯金絮絮叨叨地囑咐,讓她孝順公婆,友待小姑小叔,和錦昕也要相交好。雯金察覺到她眼中淚花輕閃剔亮,忙安撫道:“娘,都在京中,我可以常回來看看你和我爹的。”李氏十分堅決地搖了搖頭,附在雯金耳廓,輕言:“别了,别惹你婆婆不快。”雯金撇了撇嘴角,點頭。
趙萬榮用力拍着餘澤徇的肩,手勁兒大的像将重擔撂在他身上:“金兒以後就要托付給你了。
餘澤徇好整以暇地頓首施禮:“嶽父放心。”
回府的馬車上,餘澤徇不滿地皺眉扁嘴:“嶽母提及那麼多人,為何偏偏不讓你與我好好的。”他那苦大仇深的模樣,活像是負冤銜屈,不知趙家給了他多少委屈。
雯金不願搭理他這幅小媳婦樣。他倒是自說自話:“一定是嶽母知道你待我好,所以覺得才不用囑咐你。”雯金更是無語,别過頭擺弄衣上的刺繡,轎廂靜谧無聲。
“我怎麼看你好像不大喜歡大姐夫。”
一提到這兒,雯金可來勁兒,挺直腰闆兒,豎起一指指着餘澤徇,橫眉怒目:“你日後也不許和他多來往。”
佳人粉面含威,咬牙切齒:“他最是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當初許諾對長姐好,這才成親幾個月,就收了姐姐的陪嫁丫鬟,這滿天下的男人…”
餘澤徇聽後,似乎也義憤填膺地擺了擺頭,聽到末句,他打斷雯金,信誓旦旦:“姐姐可别認為滿天下的男人都這樣,譬如我,我若是背棄我先前所言,收了一個通房小星,我就…”
雯金涼薄的目光轉停在那張白淨稚氣的臉上,少年人賭咒發誓的模樣認真而又賣力,像是在虔誠地拜讀一部古籍經義,她寒聲道:“不必立那麼多誓言,我隻看你日後怎麼做。”
“日後怎麼做?姐姐隻要看我現在怎麼做。”餘澤徇面色陡變,聲音一沉,一步步近了雯金的身,用尚青澀的嗓音說出最讓人面紅耳赤的話:“我這倆日晚上做得還不夠盡力嗎?怎會去尋旁人?”偏偏他又調子一轉,自鼻腔中漫出一聲:“嗯?金兒?”
上一刻還是一副正經模樣,下一刻就衣冠禽獸。雯金薄面上像是織了一層雲錦,含嗔帶怒,但她也不是吃素的:“日子且長着呢,我倒要看看你日後還能怎麼盡力。”恰好這時馬車停了,雯金迫不及待地起身撩開車簾,先下車去。寒風一吹,面上紅雲才散。
餘澤徇真個開始認真思索起來,日後還能怎麼“盡力”呢。
二人同去席氏房裡請安,席氏讓丫鬟搬了繡墩給二人坐,先問今日回門可順利雲雲,二人一一作答。
席氏又似忽然想起什麼事,一拍大腿:“今日你們大嫂子和我說,她想把手上管家的事交給金兒。”
雯金和餘澤徇凝眉相顧,盡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