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和你弟弟敬酒,我總不能不喝。”
“飯菜咽不下去,喝酒的時候喉嚨就又不痛了?”
徐寂甯小聲道:“痛……”
南有音莫名從他語氣裡聽到了幾絲委屈,澆滅了她心頭湧起的一陣厭煩。
她怔怔瞧着他帶着病态的清秀眉眼,心中雜亂,便不再跟他說話了,悄悄掀開轎子的窗簾往外看,街外灑滿冬日的午後陽光,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溫暖中,街景從熟悉漸漸到陌生,她知道自己離家越來越遠了,微微有些惆怅起來:“今日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去。”
但南有音沒能怅然太久,很快她的注意就被徐寂甯的一陣咳嗽聲吸引過去了,徐寂甯斜斜倚着轎子,神色倦怠萎靡。
“你還好嗎?”她問道。
徐寂甯捱過一陣咳嗽,下意識縮了縮身子,說道:“還好,隻覺得冷得厲害。”
“冷?”南有音覺得這不是個好現象,雖說如今是寒冬臘月,但現下還是太陽很好的午後,兩人穿得夠厚實,按理說是沒那麼冷的。
她仔細瞧了瞧徐寂甯,他的臉色似乎沒那麼蒼白了,反而兩頰帶着淡淡紅暈,而這讓她不安起來,她想起過去弟弟南玉振染了風寒便是這樣,渾身滾燙,燒得兩腮泛紅。
南有音靠近徐寂甯,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果然異常灼熱,她蹙起眉,掌下的人卻明顯地哆嗦了一下,閃了閃,躲開了她的手。
她奇怪怎麼回事時,卻發現徐寂甯臉紅了。
“你不要随便摸我……”他又忽然想到今上午自己昏睡過去,迷迷糊糊依靠着什麼軟乎乎的東西,一睜眼卻發現自己是倚在南有音身上,霎時蒸的臉更紅了。
“我就試試你是不是發熱了啊,”南有音莫名其妙,但一看徐寂甯神色,頓時明白過來,好笑道,“你可别說出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歪話,咱們已經成親了,是夫妻,什麼都可以做。”
說罷南有音故意的一樣,偏把半個身子都挨上了徐寂甯。
徐寂甯推了推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卻意外推到了什麼身體部位,瞬間收了手。
“想不到你還挺古闆。”南有音悶悶笑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徐寂甯小聲道。
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與南有音的關系,他們是夫妻,理應是世上最親密的關系之一,他又想起三姐徐靜祺說過的,兩心相許的人才可結為夫妻,可他才剛認識她三天……他不知道如何解釋,最終輕輕歎了口氣。
這口氣顫顫悠悠落在南有音耳邊,讓她想起了新婚夜徐寂甯的歎氣,心間恍惚,空跳了幾拍,在她的預想中,她與徐寂甯之間不應該是這樣。她未出嫁前在家中常見到父母恩愛情深,以為天下夫妻都像她的父母一般,便覺得婚後她與徐寂甯也應如此。
她坐直了身子,問徐寂甯為什麼歎氣。
徐寂甯沒回答,他不太清楚如何跟南有音解釋。
南有音則又一次注視着徐寂甯的秀氣面龐,認真思索眼前丈夫與多年前她第一次見他時有什麼不同——好像,沒什麼不一樣,仍是清秀眉眼,是她心悅的人。
她确信眼前人是意中人沒錯,于是一軟身子,半邊身子重新靠在徐寂甯身上。
“有音……”徐寂甯局促不安。
南有音卻說:“你不是覺得冷嗎,兩個人挨近點兒更暖和。”
兩人挨得很近,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一呼一吸,鼻尖萦繞着彼此衣料上淡淡的熏香味,這樣溫暖舒适的環境讓南有音昏昏欲睡,徐寂甯卻在轎子的搖搖晃晃中愈發頭痛,胃裡也翻滾起來。
在南有音即将陷入夢香時卻被猛烈地推醒了,她遲鈍地反應發生了什麼,卻發現徐寂甯捂着嘴幹嘔。
南有音匆匆掀開轎簾去看到哪兒了,一掀簾子就看到徐府的大門,不過十幾步遠,她立刻叫停轎子。
剛下了轎子,徐寂甯就嘔得兩眼泛紅,扶着南有音弓腰吐得昏天黑地,胃裡本來就沒多少的東西吐幹淨後,又吐起了黃色的膽汁,南有音吓得不輕,一時顧不上惡心了,隻拍着徐寂甯的後背替他順氣。
她拍打地用力,但這會兒徐寂甯連躲的力氣也沒有了,勉強直起身子,隻沖着被吓到的姑娘虛弱地道了聲道歉,腿腳一軟,兩眼一黑,軟綿綿地往地上栽。
南有音大驚失色,生怕徐寂甯倒在自己的嘔吐物中,一把攬住他的腰,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扶在自己身上,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寂甯不是很重。
她沒能感受這個出乎意料的時刻太久,反應過來的徐府小厮迅速上前,背起不省人事的徐寂甯就往府裡去,她急忙跟上,一直到她和徐寂甯的院子才稍稍放慢了腳步,被聞詢趕來的松梯攙着到屋内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