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音心情不錯,于是嘴裡冒出各種天花亂墜的語句贊美她的朋友徐寂甯,過于誇張的溢美之詞讓徐寂甯招架不住,聽得他害羞臉紅,找借口說茶壺空了他再去續一壺,匆匆逃了。
他磨蹭了一會兒,等到不再面紅心跳了才重回座位,卻發現南有音托着腮聽說書聽得津津有味,他見南有音聽得入迷,就沒說話,坐着跟她一起聽了起來。
台上說書的講得話本子叫什麼殷巧娘二嫁甯少君,徐寂甯過去翻閱過無數話本子,隻一聽名字就能想到其中的俗套劇情,無非是不學無術的甯少君在殷巧娘和離後奮發圖強中了狀元,殷巧娘又後悔和離之類的,他頗感無聊,但聽着聽着,他發現故事的走向偏離了他的猜測。
高中狀元的甯少君沒有變成驸馬,而是重新求娶在鄉間當上面館老闆娘的殷巧娘,殷巧娘也沒因為他是狀元就輕易答應他,而是多番考驗,觀察甯少君是否真的已徹底改頭換面,結尾更是讓徐寂甯吃了一驚,中了狀元的甯少君對那些議論商女出身的殷巧娘配不上他的人說道,他不覺得讀書人就高人一等,也不覺得經商務農便是低賤之事,甯少君放棄仕途,與殷巧娘在鄉下一起經營面館,美滿自在。
台上說書的講完故事,台下的看客反應各異,紛紛議論起這個結尾新奇的故事,南有音也笑眯眯地問徐寂甯:“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不落俗套,”徐寂甯點評道,“我是很多年都沒見過這樣新穎的故事了,銅城這種小地方竟有這樣好的話本子,倒讓我很是驚訝呢。”
南有音又問:“那你喜歡這個故事嗎?”
“當然,若是咱們的錢夠,我必要買一本這話本子的原稿帶回京城。”
徐寂甯有些懷念地想起三姐在世時,他們兩個總是收集各種新穎的話本子,隻是後來他大病數年,加之痊愈後未再見過的話本子都是那些俗套的,他也就漸漸放下了這個少時愛好,唯獨今日在銅城這個茶水奇差的茶館裡,他又找回了當初那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他忍不住又誇了那出話本子幾句,卻看到南有音拼命抿着嘴憋笑,他疑惑道:“你現在又在笑什麼?”
“你猜——”南有音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徐寂甯耐心等她笑得沒那麼厲害了,才重新溫和問道:“你又想起什麼好玩的了?”
“你猜猜這話本子結局是誰改的?”
“我怎麼會知道是誰?”徐寂甯覺得莫名其妙,而南有音的一雙大眼睛一直注視着他,好像充滿期待似的,忽然他靈光一閃,冒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結局該不會是你改的吧?”徐寂甯瞪大了眼睛,“之前在末山,你那次去酒館回來說你把酒館話本子改了,不會就是改的這本吧?”
“答對啦!”南有音洋洋得意,“看來我改得很不錯呢,才幾日,就從末山傳到了銅城。”
南有音得意了一陣子又忍不住可惜:“唉,當時酒館的老闆娘還送了我點心,要我有空再去她店裡改話本子呢,我還一直想去呢,畢竟有好多話本子的結局需要改得痛快一點。”
南有音又喝了幾口茶,台上說書的又開始講起一個俗套的故事,南有音在心裡盤算着這個故事應該改成什麼樣子,她眉飛色舞地說給徐寂甯聽,徐寂甯聽着她精妙絕倫的構思,覺得不寫下來真是可惜,忍不住道:“有音,你為什麼不試試自己寫話本子呢?”
“我?”南有音愣了一下,徐寂甯的話好像是在她耳邊撞了一鼎鐘,“噹”的一聲,洪亮而幽遠,震得她陡然一顫,腦海也忽然清明,她奇怪她怎麼就沒想到過自己寫話本子。
她在鐘聲的餘響中驚喜地喃喃自語道:“這可以嗎?真的可以麼?”
“怎麼不可以呢?”徐寂甯說道,“你寫好了我就替你送到書坊,你想得故事新穎,說不定還能流行一方呢。”
“聽起來挺不錯的!”南有音認真想了一下,決定試試,又充滿期待地問道,“徐寂甯,如果我打算寫話本子,你願意當我的第一位讀者嗎?”
徐寂甯微微一笑:“何其榮幸。”
然後徐寂甯看着眼前地姑娘肉眼可見的情緒高漲,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意,顯然她在暢想她的大作為世人傳唱呢。
南有音的口中又開始吐出徐寂甯聽了會臉紅的溢美之詞,正當徐寂甯又想要溜走平複漸漸發燙的雙頰時,南有音忽然扔下一句:“你說這件事我可以告訴太太嗎?”
“什麼?”徐寂甯又被驚到了,“有音,你知道太太她一向古闆,覺得話本子什麼的都是些歪風邪氣。”
“我隻是在想如果我的話本子真的能賣出去賺點錢,或者說能有一點人喜歡,那就說明我或許有點其他的價值,”南有音托着腮笑得很開心,“之前太太和母親總是催我生孩子,我那時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差點也認同她們說得女人的價值就在生育了。”
“徐寂甯,我發現當你的朋友真不錯,”南有音繼續說道,“也隻有你能想出讓我自己寫話本子的主意,而且你之前就跟我說過女人的價值不隻局限在生育。”
徐寂甯卻道:“其實那些都是三姐教給我的,她在世時常把那些話挂在嘴邊。”
“三姐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南有音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