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輕聲哼一聲：“寂甯竟連這種主意也想出來了。”

南有音有點緊張了，她是見過徐夫人闆起臉的樣子，一直有些怕。

但徐夫人沒有擺出那副威嚴的架勢，隻是看上去有些頭痛，她捏了捏眉心，困惑道：“欽天監的人分明算過你們兩人的命格，是極為合适的，可是你們兩個……寂甯昨天不知怎麼，跟我說你們兩個不是夫妻是朋友，這算什麼話！真是奇怪……”

徐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對南有音說道：“有音，你多用點心。”

南有音不想聽這種話，忍不住嘀咕道：“之前我很用心了，是他故意不想碰我的，現在我也不想碰他了。”

“現在不一樣了。”徐夫人說道，“寂甯變了，他對你跟之前不一樣了。”

南有音不以為然。

徐夫人又問道：“有音，你天天和小甲小乙一塊玩，難道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南有音直接說道：“我和寂甯現在沒什麼感情，怎麼能生出小孩？”

她聲音小了下去，低聲嘟囔道：“既然寂甯都告訴你了，那我也隻好說了，朋友之間怎麼會做生小孩的事呢？我跟他是朋友……”

徐夫人忍不住笑了，好像南有音講了什麼笑話一般。

半晌她抹了一下眼角笑出來的淚，評價道：“你們兩個還沒長大呢！就算你與他是朋友，也不妨礙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呀。”

南有音搖頭：“我又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

她搬出了徐寂甯曾說過的話：“夫妻之間若是不兩心相許，也隻是表面夫妻。”

徐夫人臉上的笑容消散了，轉而被惆怅取代了：“你這話是寂甯說得吧，這些話過去靜祺便總是說……”

“太太，我知道京城裡高門貴族夫妻大多沒什麼感情，隻是門當戶對的親事，”南有音臉有點紅，沮喪道，“但是是跟不喜歡的人，實在做不來那種事兒。”

南有音把徐夫人過去教育徐寂甯的話說完了，叫徐夫人無話可說了。

但這次徐夫人沒再拿出“大家都這樣”或者“向來如此”的話繼續反駁南有音，而是反問她道：“你怎麼肯定沒有感情？”

南有音悶聲道：“經曆生死過，自然有感情，但頂多是同甘共苦的朋友罷了。”

南有音覺得她說了也是白說，徐夫人怎麼會理會她這一套朋友理論呢。

果然徐夫人又被她逗得笑了，大概是覺得她幼稚可笑。

“嶺南一趟，寂甯回來後跟過去不一樣了，”徐夫人笑夠了之後又耐心解釋道，“他現在為了你，連不舉這種借口都能說得出來，有音，天底下沒有男子願意說出這種話。”

“我知道……”南有音有點動搖，南老爺願意為了無法生育的南夫人說出這樣的話，毫無疑問是因為他不願自己深愛的妻子受到半點非議。

那徐寂甯呢？

南有音走出徐夫人的院子後陷入了迷茫。

徐夫人告訴她徐寂甯變了，說徐寂甯心裡有她，但她拿不準徐夫人是有意湊合還是事實确實如此，于是她決定等徐寂甯回家後親自問問他。

但左等右等，沒有等到徐寂甯，卻等到了宮裡傳來的消息，徐寂甯嶺南有功，連升數階，還送來了不少賞賜。

這些好消息讓徐府上下都一片歡欣，南有音也跟着高興起來，隻是一直到天黑，論功行賞的主角徐寂甯都沒有回府。

南有音猜測徐寂甯升官了有事要忙，與松梯說了會兒話，又翻了翻三姐徐靜祺留在竹箱子裡的話本，漸漸犯困，打算睡了時，門外卻又有動靜。

徐寂甯拖着腳步，無比沉重地走進了卧室。

“你回來啦？聽說你升官啦，恭喜恭喜！不過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問你，太太說你——”南有音從床上爬起來，卻看到徐寂甯臉上毫無喜色，反而異常慘白，驚道，“你這是怎麼了？”

剛升了官的徐寂甯坐在床邊，怔怔盯着南有音，眼睛裡布滿了細細的血絲，他啞着聲音說道：“皇上說要處死所有與永安王有關的人，所有的家眷，官吏，甚至百姓，我看到名單上有——”

徐寂甯咬着嘴唇嘶聲道：：“有阮氏一家老小。

“我向皇上求情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頭，指節發白，“我懇請他不要濫殺無辜……”

“但皇上說，沒有無辜的人，”徐寂甯聲音顫抖，“我說永安王有罪無罪也是陛下說了算，更何況嶺南百姓……”

他沒再說皇帝的反應，南有音隻看着他灰暗無神的眼睛就知道了結果。

忽然間，夏末秋初燥熱的夜晚無比的寒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