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百姓家裡忙碌,相應的縣衙諸人也都無心政事,點個卯就走,就候着過兩天休沐,徐寂甯也不天天坐在縣衙正堂,而是天天與南有音鑽進廚房。
南有音為鄉裡人要了點面引子,打算蒸饅頭,她沒打算蒸多少,隻是按着臘月二十幾該幹啥幹啥,湊個熱鬧。
“蒸饅頭的辦法都是我爹交給我的,”南有音一邊指揮着徐寂甯将面團成球形一邊說道,“我娘過去是富家小姐,跟你一樣事事都有人伺候服侍,故而跟過去的你一樣,什麼也不太會,不過嫁給我爹,我爹依舊由着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家裡大小家務其實都是我爹幹,往常都是我爹做飯,隻是你去的時候我爹要招待你,就沒法下廚了。”
徐寂甯表示他會向南老爺學習,南有音笑得很開心:“那你還要學好多呢,單論面食,蒸饅頭還算簡單,之後還有面條,面條又分手擀的刀削的,還有拉的又長又細的龍須面,還有烙餅,面餅菜餅雞蛋餅,這些我爹都會,不過我沒怎麼學會,你要是學呀,任重而道遠呢。”
徐寂甯認真道:“我會努力。”
南有音不以為然,離開煙熏火燎的廚房回屋裡寫話本子,等到想起來去廚房看一眼時,徐寂甯的饅頭已經出鍋了,熱氣騰騰冒着白氣,等着她的檢驗。
她湊近了一瞧,大吃一驚:“這些,這些都是你做的?”
蓋頂上不光有中規中矩的饅頭,還有兩顆紅豆點了眼睛的白白胖胖的面兔子,魚鱗清晰可見翹着尾巴的面魚,中間則是一座五層高的棗山。
“我想着之間在家吃的那些面食的樣子,就試着用面捏了捏蒸上了。”徐寂甯又些不安道,“有音,我蒸的怎麼樣?”
“你就想了想,然後就真做出來了?”南有音捏起一隻可愛又松軟的面兔子,隻覺得徐寂甯的廚藝不斷出乎她的意料,“我現在相信了,你日後肯定能把我爹的手藝都學會!”
不止在蒸饅頭上,煎魚煮肉甚至做豆腐上,徐寂甯都表現出了一點即會、觸類旁通、舉一反三的驚人能力,南有音甘拜下風,由主廚淪落到幫廚,最後變成在一邊看着的,她認為徐府多年的養尊處優險些埋沒了一個天才廚子。
“皇帝也算幹了件好事,”她這樣對徐寂甯說道,“不把你扔到月陵自己做飯,都不知道原來你跟廚房和竈台竟然這樣般配。”
官衙新年休沐,徐寂甯就帶着南有音在月陵下轄的村落裡走動,走訪了數個村落,查辦了一起盜竊,給幾戶孤寡老人送了棉衣炭火,感受了一番鄉裡人的質樸熱情,徐寂甯勉強聽懂了當地方言,除此之外,一無所獲,皇帝口中的小老鼠絲毫不見蹤迹。
最後隻剩下南有音的故鄉彤莊和南晨頌的家鄉霞嶺了,兩處位于月陵最北邊,天暖和海面能走船的時候,走海路到霞嶺再到彤莊最近,現在天寒地凍,隻能走陸路,要翻過一座小山。
最後隻剩下南有音的故鄉彤莊和南晨頌的家鄉霞嶺了,兩處位于月陵最北邊,天暖和海面能走船的時候,走海路到霞嶺再到彤莊最近,現在天寒地凍,隻能走陸路,中間一座小山,要麼繞遠路多走幾天,要麼就花半天翻過去才能到彤莊。
為了能在新年恰好趕到霞嶺,徐寂甯選擇走山路。
“你可别勉強。”對此南有音不太認可,“冬天穿得多,活動不方便,我不背你。”
“你過去總是跟我提起北地的山,我便偶爾舍命陪君子,同你一道見識一下,”徐寂甯半開玩笑道,“說不定最後是我背着你呢。”
就這樣,兩人收拾了一番,一路往北,穿過沒有莊稼覆蓋裸露着的田地,頂着北風,到了山腳下。
這是一座沒有名字的山,不怎麼高,遠看是一片蕭蕪的枯黃屹立寒風,近了看則是嶙峋的山石,犬牙交錯,中間一條蜿蜒曲折的路,望不到盡頭。
南有音拉着徐寂甯在這條陡峭的小路上走,現下人們都在家置辦年貨,孤寂蕭條的山路上隻有他們兩個,風吹不散,手拉着手,倒也算不上寒冷。
爬了将近一半時,北面陰沉沉壓過一片雲,瞬間遮住了太陽,風也越來越大,快到山頂時,老頭毫無征兆的下起了雪。
起初還是細細的雪花,落在肌膚上瞬間消散,漸漸越來越大,到了山頂,寒風卷着鵝毛一般的雪,放眼四周都是灰蒙蒙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風也大的吓人,刀子似的,直撲口鼻,叫人喘不過氣,幾乎要将人連根拔起扔到天上。
徐寂甯見南有音臉色有些蒼白,便問道:“有音,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下雪了……快些下山吧。”南有音将徐寂甯的手牽的更緊了,快步往山下趕。
但雪絲毫沒有停息的意思,兩人帽子上和肩頭落了雪,山路上也有了積雪,漸漸濕滑起來,越走越慢,因為下雪的緣故,天黑的格外早,離山腳還有好一段距離時,天幾乎就徹底暗了。
南有音停住腳步,望着即将黑下來的天空,流露出些許的畏懼:“看來今夜是下不了山了。”
她擡眼勉強辨認地形,從腦海中抽取回憶,靠近彤莊的這面山,她是很熟悉的,她幼時為了謀生,常在山上跑。
“你跟緊我了。”她扭頭對徐寂甯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