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敦的到來，令本就岌岌可危的房間數量徹底不夠用。

星野和柊本想讓出自己的房間,去睡煉金工房，但被[芥川龍之介]阻止：“在下與他睡同一房間即可。”

“敦看起來挺害怕你，”為了不打擊孩子的自尊心，星野和柊還特意壓低了聲音，“他比你還小兩歲，照顧一下他啦。”

“那他更需要明白，恐懼毫無用處。需要全身心抵抗痛苦，才能戰勝自我。”[芥川龍之介]不明所以地跟着壓低了聲音，聽起來仿佛什麼黑暗系的反派。

星野和柊陷入了沉思：“嗯……”

“哥哥還是先給中島君出張卷子吧，”[芥川銀]抑制着翻白眼的沖動，幹脆地打斷了他們，“和柊先生不是因為他有寫作的潛能才帶他回來的嗎？”

擱這兒研究什麼戰鬥力？

星野和柊一想也對：“那就先觀察一下。你們相處得來就住在一起，如果相處不來……”

他憋了半天，感覺這不僅僅是睡在那的問題，十分為難地說道：“……就多相處相處。”

還以為他會提出什麼建設性提議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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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今天的功課，[芥川銀]擡起頭，發現已經到了入睡的時間。

她對着漆黑的窗戶發了會兒呆，推門出去，果不其然，[芥川龍之介]房間的燈還亮着。

雖然是哥哥主動提出要和[中島]一起睡，但[芥川銀]對哥哥的習慣和異能非常了解。

她熟練于收斂氣息，存在感很低，才不會讓習慣性警戒的羅生門攻擊。但[中島敦]是什麼情況，她就不知道了。

芥川銀走到廚房，對着牛奶壺，開始認真思考給他們兩個都加點料。

同樣出來吃夜宵的星野和柊注意到了在發呆的她：“怎麼了，銀？”

芥川銀看了看名義上的監護人。對方明明還算靠譜，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見他就覺得莫名心累：“我擔心[中島]一早起來少了條腿。”

星野和柊一愣：“他的再生能力很強，應該可以再長出來。”

芥川銀：“……？”

星野和柊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臉，羞愧地重新鑽進了工房：“抱歉抱歉，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會解決，嗯，等我一會兒。”

芥川銀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相信他。

或者她隻是想看看，對方還能折騰出多少幺蛾子。

她禮貌地拒絕了人造人的幫助，平靜地開始加熱牛奶。沒過多久，星野和柊捧着個看起來十分破舊的布袋匆匆回轉。芥川銀關火轉身，看他獻寶似的将東西遞給自己，十分自信，不由好奇地打開袋子查看。

剛扯開繩口，細碎的黃沙便微微傾斜着從袋口滑出。乍一看，這與普通黃沙無異，但隻要凝神觀察，就能感覺到它的特殊。仿佛有星星和黃金混雜其中，讓每一顆細沙都散發着瑩潤亮閃的光澤，晶亮細膩，十分美麗。

“這是特别煉制的眠沙，”星野和柊伸手，輕輕挑出些許，均勻地灑進了牛奶裡，“喝下它的人，會獲得一個有趣的夢，當然，最有趣的是……”

他輕輕打個了響指，一陣亮紫色的煙霧騰起，在空中勾勒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小冠冕。雖然很快便消失不見，那閃亮的銀彩仍然映入她們眼簾：“可以把人們的夢連在一起。銀也一起進去玩吧？”

[芥川銀]的确很感興趣：“可以在夢裡學習嗎？”

星野和柊一時哽住：“……倒也不必。夢中的東西醒來大多是記不住的，這就是個玩具。”

芥川銀也沒有很失望。現在這些對她來說已經夠新奇了，白天玩耍她還會心有負擔，在夢裡玩的确是個不錯的主意：“那……那我也進去吧，可以看着他們别做蠢事。”

星野和柊笑了笑，沒有戳破她的害羞：“誰的精神力強，誰就會主導夢境，但除非經過專業訓練，也沒辦法控制什麼東西在夢裡出現。安心玩吧，修普諾斯将祝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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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真切地躺到了床上，[中島敦]依然覺得如墜雲端，到處都不真實。

不如說，陷入這太過柔軟的被褥，更像是不切實際的夢在環繞他。

他望着天花闆上的吊燈，甚至疑心它會掉下來砸死感到幸福的自己。

他的恍惚出神被[芥川龍之介]注意到了，但他忙于批改[中島敦]的卷子，一時沒說話。

也沒什麼可說的。在孤兒院長大的[中島敦]，知識水平着實不怎麼樣，改得[芥川龍之介]血壓飙升，需要時不時瞪一眼[中島敦]營養不良的小臉，才能勉強壓下火氣，轉而為橫濱乃至這個世界的未來憂心忡忡。

他那不值一提（自認為）的文字已經夠讓人着急上火了，這支潛力股連單詞還會拼錯，唉。

“那個……芥川君？”

“什麼事。”

“已經很晚了……”孤兒院是有宵禁的，雖然對單獨住在地下室的[中島敦]沒什麼意義，但他也知道睡太晚對身體不好。

[芥川龍之介]看着卷子，又看看時間，有心把人揪起來背書，但看對方渙散的眼神，也知道就是把人按進書裡，他也記不住一個字。

算了，隻有今天。

他合上筆記本，正準備收拾好東西睡覺，門被敲響了。

“哥哥？”[芥川銀]的聲音随着敲門一同傳來。[芥川龍之介]一邊指揮羅生門開門，一邊用兇狠的力道将[中島敦]的卷子夾進檔案夾：“銀。”

畢竟面對妹妹，他那張人虎退避的臉和緩了不少，卻還是吓得偷偷看過來的[中島敦]一縮。

“發現你們還沒睡，所以拿點牛奶過來。”芥川銀端着托盤，沒走幾步就被羅生門接手，無奈地聳了聳肩，幹脆彎腰去翻中島敦的卷子，“情況很糟嗎？”

[芥川龍之介]放下托盤，還算平靜的表情再次往猙獰發展，羅生門也有要飄起來的趨勢：“他的國文……他竟然還會寫錯别字！”

[中島敦]有點委屈地小聲辯解：“……我能認全五十音圖已經很不容易了……”

[芥川龍之介]恨鐵不成鋼地瞪着他：“明天必須開始補習！英語和數學也不能落下！”

[中島敦]小雞啄米式點頭。

他當然知道學習很重要，以前不是沒機會嘛。芥川氣成這樣，竟然還願意幫他補習，雖然看起來很兇，但其實是個好人呢。

[芥川銀]歪頭看了看，啊，好像的确相處得還不錯？

她放心不少，督促他們兩個快點把熱牛奶喝光，便道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間。換睡衣時摸到衣兜裡的布袋，她才想起剛剛忘記告訴他們眠沙的事了。

不過隻是夢而已，應該沒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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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拾好東西，抱出被子準備打個地鋪。[中島敦]迷茫地從床沿探出頭，小聲問道：“芥川不睡床嗎？”

這可是雙人床，睡兩個小孩子綽綽有餘。

“在下不習慣和人靠得太近。”

“哦。”[中島敦]也不敢提出什麼異議，默默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團，“和柊先生沒有給我那個藥，如果，如果我又變成老虎……芥川應該可以打暈我吧？”

“當然可以，你太弱了。”[芥川龍之介]發出不屑的輕嗤聲，“少擔心，區區一個你，在下應付得過來。”

[中島敦]并沒有被看低的不忿。相反，他結結實實松了口氣，徹底感受到了安心：“那就好……晚安，芥川君。”

帶着睡衣花紋的羅生門激射而出，啪嗒關上了燈。

“晚安。”

一夜好眠。

本應如此。

然而，第二天的清晨卻格外吵鬧。

“中島敦！！”

“嗚哇！”

“有孩子的地方，就是充滿了活力啊。”

芥川龍之介正默默盯着否決了自己加糖早餐要求的人造人，聞言有些茫然地回過頭：“他們這是在吵架？”

“應當是孩子間的玩鬧吧。”森鷗外頂着四處亂竄的兩人刮起的風，依然說得面不改色。

“啊，”再次熬夜煉金的星野和柊有些遲鈍地喝了一口湯，“估計是夢裡發生了什麼讓[龍之介]惱羞成怒的事吧……不過看樣子玩得還不錯，否則也不會睡到現在了。”

“夢裡？”夏目漱石從報紙上方探出頭。

“沒錯，是夢中冒險！”同步起晚了的江戶川亂步神采奕奕地出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太好玩了！”

“嗯？”星野和柊擡起頭，“為什麼亂步先生也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