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章——世上最任性的一見鐘情

這天上午，九裡繪和往常一樣，坐在教室前排、靠窗的位置，堅決不主動開口，以此來回避大部分社交。

一般在這種情況下，同學們見她孤僻又冷淡，不好相處，便不會再耗費時間和她說話。

可是今天不太一樣……

“喲，西谷！”某個沒見過的男生伸手搭在她的肩膀，嬉皮笑臉地說，“作業情況如何？肯定沒寫完吧～”

九裡繪頓時感覺被拍擊的位置一陣發麻，她緊緊攥住書頁的邊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坐針氈。

…要命了，是一點都不一樣！！

*

不管就讀的年級如何變化，年齡後面的數字如何在年複一年的日曆上累加，一到課間，教室和走廊總會自動轉換成熱鬧的菜市場。

學生們三五成群地聚攏到一塊，像是忙裡偷閑的菜市場攤主，聊天聲蓋過了周遭所有細碎的動靜。

他們常常會随心所欲地發起話題，再選取其中幾個有意思的點子展開讨論。

好比教室後排靠窗的那幾名男生。

“西谷今天的狀态不對啊，什麼情況？”

偷聽到這句直擊人心的開場白時，前排座位上的九裡繪動作一頓，提筆的手指立刻在半空中按下了暫停鍵。

她集中精神，全身心投入地…繼續偷聽。

“有嗎？我看他身體一向挺好的啊。”

“…沒說身體健康方面的問題，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說話的人大大方方地指過去，語氣十分直白，“西谷他啊，是一個會照老師要求做課後拓展作業的人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旁聽的人果斷接話。

座位上的“西谷夕”琢磨了一秒，将課後習題做到一半的冊子合上，筆甩到旁邊，邊揉着脖子邊看向窗外，假裝漫無目的地望天，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風範。

“也不對啊，西谷他是一個會在課間老老實實呆在座位上的家夥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旁聽的人雙手比叉。

九裡繪：“……”

“真是奇怪。”說話的人摸摸下巴，用着無意識放大的音量道，“簡直像性格上變了一個人似的。”

别說了，再說下去，“西谷夕”快要裝不下去碎掉了。

男同學聳了聳肩膀：“西谷肯定有他的理由吧，像是【為了在女孩子面前留下一個絕佳的初印象，從而展開演練】之類的……比起太過熱情主動的男生，最近的女孩子們好像更加偏好高冷類型。”

“說得也是……”

“可惡，憑什麼一定要高冷啊，熱情主動、活力四射就不行嘛！？”

“而且還不能學習成績太差，可惡，學渣就不行嘛……”

嗯，真的不行。九裡繪悄悄地在心裡說。

她對帥哥的自定義構想是那種冷靜理性派、長得很高、成績又好的男生，完全參考了和她本人反着來的模闆。

話題一經拐彎，便會像脫缰的馬那樣無法挽回，這對于九裡繪來說是好事，至少他們成功替她找到了理由蒙混過關。

危機解除，她暗自松了口氣，撕了兩張筆記本末頁的紙，用扭曲的字體飛快寫下“今天！身體！不舒服！！”貼在桌面的左上角，和這具身體的後背上。

以她對西谷夕單方面的了解，先不管日常生活演沒演對，總之把所有句子後面加上感歎号準不會有錯。

所有該做的都做完了，九裡繪起身離開座位。

去洗手間的路上，約摸估計至少有八個人朝着她這裡揮手。

同班的、不同班的全部包括在内，那些人為數不多的共同點是：都是男生，并且她誰也不認識。

顯而易見，在同性間受歡迎的西谷夕和她有着截然相反的社交屬性。

“西谷！”這不又來一個。

“西谷夕”頗為保守地擡起手臂，音量和氣勢不足地回了一句：“早。”

“？”對方神色愣住，像是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畫面，而後猛然轉身，随機逮住一個路人問道，“西谷今天的狀态不對啊，什麼情況？”

“是發型的原因嗎？”

“果然是發型吧。”

九裡繪：“……”

同樣的話題再次出現了，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輪回演出。

過于玄幻的現狀，讓需要考慮的事情在短時間内堆積成山，九裡繪那為數不多的大腦内存快要爆炸了。

頭腦陷入一片混沌之間，九裡繪看着陌生的手掌心，用力攥起，思緒也被拉回到她和這具身體原主人緣分的起源。

——大約要追溯到兩年前。

*

“小繪，怎麼樣怎麼樣，畫面清晰嗎？”國中的前桌久菜和子問道。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鏡頭一陣晃動，響起指背輕碰的敲擊音：“還不錯，你再跑遠些，測試下對焦。”

久菜和子開始跑，聲音變得越來越小：“那可是家裡新買的相機，我偷偷帶出來的，千萬别敲壞了！”

“不會弄壞…畫面很清楚，背景帶有一定的模糊效果，可以重點凸出人像。”自動對焦完成，九裡繪下結論，“挺适合拍攝雙人照。”

久菜和子又一路跑回相機前，帶着毫不掩飾的期待眼神，九裡繪和她大眼瞪大眼，眨巴了好幾下，才想起來追加：“拍出來的你會可愛。”

她不理解為什麼久菜和子與多數女孩子一樣喜歡被誇照相可愛、或是好看，明明不去拍照這個結論也不會改變。

但既然久菜和子在乎，九裡繪告訴自己一定要說出來。

“嘿嘿。”久菜和子滿意地挺起胸膛，“及川學長今年就要畢業了，這一次，絕對不能再錯過特寫雙人照的邀請機會！”

“小繪幫我搬相機，小繪好，你也來拍，我包洗照片。”久菜和子爽快大方地表示。

“不用。”九裡繪表情平靜地合上機身蓋，把東西塞回挎包，還給久菜和子。

九裡繪雙手插在校服外套的衣兜，點了點下巴說：“你先進去吧，我去買瓶水。”

“好～”

十幾分鐘後，在不明路人的指引下，九裡繪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台陳舊的自動售貨機。

機器看起來廢棄已久，裡面沒人補貨，空得隻剩下角落裡結起的蜘蛛網。

九裡繪掏硬币的手搖搖欲墜。

水沒買到，還順帶迷路了。

“請問下，體育館怎麼走？”九裡繪緊急在路邊攔人，重新問路。

那人回答：“你是說一公裡開外的那座比賽館嗎？”

九裡繪的臉抽了抽：“……應該是吧。”

在艱難的返程中，口袋響起了默認電話鈴。

九裡繪按下接聽鍵，另一頭傳來嘈雜的背景音和久菜和子的疑問：“小繪你到哪裡去了，迷路了嗎？比賽馬上要開始啦！”

“你拍完合照了？”

“…被人搶占先機了！！”

那就是沒拍到的意思。

“你别着急，我看到入口了。”九裡繪一邊跑一邊說，“和子對體育運動本身沒什麼興趣吧？為什麼突然對排球那麼上心？”

“因為我喜歡看帥哥，是的，我就是戀愛腦。”久菜和子即答。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一見鐘情擺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久菜和子演技爆發地啜泣起來。

“沒有關系，雖然男排部最帥的及川學長馬上就要畢業，但同隊還有一位池面臉代餐可以吃。”

久菜和子自言自語地狡辯：“絕對不是見色起意，是緣分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