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衆們激動地說：“看扣球啊！！”

九裡繪興趣缺缺：“…哦。”

混在觀衆席裡的九裡繪一直是個不怎麼看球的異類。

她大約知曉排球是個在空中完成決鬥的運動——因為當排球與天空脫節，徹底摔在地面上時，這一分的勝負也就塵埃落定了。

可是九裡繪偏偏不愛看天空。

她習慣我行我素，看所有比賽向來喜歡往下看，往地面看，就跟平時沿着山路奔跑一樣，能夠杜絕一腳踏空的隐患，給予她很大的安全感。

于是，跟随自己的内心，九裡繪的視線一路向下。

向下——

“砰。”耳邊響起了腳掌用力踩地的聲音。

右方隊伍扣球的軌迹進入到了一個無人防守的範圍内，就當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天空戰勝負已定之時，接踵而至的“砰”聲響起。

突然間，九裡繪的瞳孔微縮，她的目光緊緊追蹤着地面上的某處，腳比腦快一步站起身。

第二與第三次的撞擊音效幾乎重合在一起，是膝蓋砸向地闆的聲音，西谷夕奮力一撲，朝着球的落點伸出攤開的手掌——

咯吱，似乎是撥動扭蛋機按鈕的聲音。

——排球極限地落在了男生的指背上方，再度彈起。

撲通，又仿佛是扭蛋墜落下來的聲音。

一團黑色塊中夾雜着少許黃色的腦袋就這樣突兀地闖進了觀衆們的視線……在九裡繪的想象中，這副場景的美妙程度不亞于拆開一顆期待已久的扭蛋。

有一撮顯眼黃色劉海的男生接下了扣球，并讓球向上高高彈起，空中戰得以繼續進行下去。

“再來！”西谷夕大吼。

身邊立即爆發出歡呼與喝彩，九裡繪後知後覺地鼓起掌，随即皺了皺眉，嫌棄觀衆們喊得不夠響亮，喊得實在是太晚了。

是他呀！

她的嘴角抿成一條縫，情不自禁地和面部的肌肉一起因欣喜而微微顫動。

【再來。】九裡繪學着西谷夕的口吻，輕輕複述道。

好多人真是沒眼光。她無理地心想。

那個男生一直都在那裡，又不是隻在接球時才會短暫出現。

時刻挨着地面，恐怕是整個賽場上距離天空最遙遠的人…沒有之一。

可是在接球的刹那，九裡繪願意一口咬定：别管什麼天空和地面了，整個世界都該是屬于他的！

在那一瞬世界裡，排球自下而上高高飛起，天空與地面都為之倒轉過來。

…原來如此。

九裡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領會到了這種感觸。

比起扣球，她更加喜歡看接球。

若是非要用她的語言來描述出這份新奇又陌生的感受，那麼接球就是一種“扭轉天空，馳騁在地面上的飛翔”。

九裡繪無意識地捏住了手指，沖到看台的欄杆邊上，想要更清晰地捕捉那個和她帶來驚喜和樂趣的人影。

【-我沒說要和他認識吧。】

【那你還準備去和他搭話嗎？】

【-還沒到時候。】

打臉總是來得如此迅猛且猝不及防。

【如果有機會能在将來認識他的話……】九裡繪忍不住去想象。

【如果運氣再好一些，在認識他之後，有機會去深入了解一下他在接球時到底擁有怎樣的心情和感想……】

【肯定是一件特别、特别有趣的事情吧。】

【“扭轉天空”。】

……

等到那場比賽結束，她留到了最後，望着千鳥山全隊離開的方向。

不着急。

九裡繪這樣告訴自己。

即使錯過了國中，也還會有高中、大學、工作…人生路有很長，到了将來也不遲。

就這樣，懷揣着一腔不知來源何處的熱意與自信，九裡繪頭也不回地離開體育館。

——他們烏野再見。

*

回憶夢戛然而止，九裡繪睜開雙眼，醒了。

……還是從床上滾下來的。

早晨的一束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探出頭。

她每天醒來的習慣，是先和比自己晚起的鬧鐘打聲招呼，以此來嘲笑它。

“早上好。”九裡繪緩緩打了個哈欠。

音色不太對勁。

睡眼惺忪的九裡繪沒有當回事，她伸了個懶腰，直接上手開始換衣服，指尖從睡衣的領口伸進去。

好平好瘦啊，像個男生。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