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滿心滿眼都是對新發現的雀躍,未留意到眼前的細微異樣,眨了眨眼,賣起了關子:“等我做好了再告訴你們。”
淩月好笑地捏了捏阿離的臉頰,隻好暫時收起這份好奇,問起今日的正事。
阿離聽完空空道人面無皺紋卻頭須花白的症狀後,眼睛一亮,點點頭道:“聽着确實很像回春草的正副作用,因為這種草雖然可以讓人顯得年輕紅潤,容光煥發,卻并不能延緩人的壽命,恰恰相反,容顔回春的神奇功效反而是以燃燒生命為代價的盛開,吃的越多,盛開得越燦爛,身體的養分便更多地供給于表膚,以至于毛發養料虧缺,褪為銀白,身體的其他機能也會老化得更快,加速死亡的進程。”
“如果真像那個香客所說,空空道人回春了二十來歲,那按照他現在将近六十的實際年齡,也沒幾年可活了,我是本來年紀就不大,嘗了一點,又以其他藥物消解副作用,才沒什麼大礙。”
“原來是這樣……”淩月沉吟片刻,又問,“那這種回春草可是長在山林之中,太乙山有嗎?”
阿離點點頭:“回春草長在深山窪地之中,太乙山可能也有吧,若那個空空道人長居太乙山中,确實也有可能碰見這種草藥,不過這回春草長得很像一種毒草,怪惡心的,這個空空道人居然也敢吃,倒是稀奇。”
淩月失笑,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那我們阿離為什麼敢吃呢?”
女孩随即露出很是驕傲的神情,拍了拍胸口:“我跟他不一樣,我可是專業的醫師,神醫!”
江風之默不作聲地聽了良久,終于開口問道:“可否麻煩阿離神醫将回春草的形狀特性具體告知,我派人去查探一番,興許可以作為揭穿仙人真面目的憑據。”
“這個好說,我給你畫下來!”
忙活了一番之後,江風之将回春草的畫像交給崔翊,吩咐了幾句,随後,因為時間已晚,準備好的飯菜很快擺了上來,幾人用過晚膳,又談起扣押了女冠雲珠的事。
“女冠雲珠入了衛獄之後,三緘其口,不過我們現在尚無其他證據,暫時無法對她動刑。”江風之淡聲說罷,目色歉疚地看向淩月,歎道,“今夜還得勞煩你跑一趟。”
淩月本就精力旺盛,吃苦耐勞,到了如今的關鍵時刻,自然更不會懈怠,不以為意地甩甩頭,對江風之端端正正地行了個下屬之禮:“殿下言重了,沒什麼麻煩的,屬下一點兒也不累。”
江風之微微一愣,神色漸漸變得有些古怪。
此刻,阿離就算再遲鈍也覺察出了異樣的端倪,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
可兩人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她也不好當着兩人的面捅破那層窗戶紙,便整合草藥搓了一會兒藥丸子,又跟淩月閑談了一陣草藥的制法,挨到淩月告辭離開,阿離終于耐不住性子,朝今日格外沉默的江風之好奇發問:“你和淩姐姐這是怎麼了?一個話多一個話少,兩人之間好像生疏了許多,搞得我好不習慣。”
“我們……”江風之唇瓣翕動,話音凝塞,難言地垂下眼睫。
*
萬籁俱寂,月上中天,本是墜入酣夢的時刻,一抹黑色的身影卻乘着夜色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平康坊後院。
輕飄飄地從窗台躍入紫煙閣二樓閣間後,淩月凝神辨了辨周遭的動靜,隻聽得落針可聞的屋室之内,有一道斷斷續續的呓語自屏風之後窸窣傳來。
淩月輕輕邁步繞過屏風,借着傾瀉而入的月光,望向床榻上仰躺着的那道身影。
隻見步煙羅烏發披散,雙目緊閉地沉睡着,然而那張昳麗蒼白的面容上滿是痛苦,好似正深陷于可怕的夢魇之中,雙唇不住地蠕動,喃喃自語道:“小妹……小妹……”
聽清步煙羅在夢中的急切呼喚,淩月眉心微動,靠着床沿慢慢坐下,就在這時,床上的人情緒更加激烈,手臂猛地顫動一下,撕心裂肺地喚道:“放開她!放開她!”
淩月心間一凜,靜靜地聆聽了一會兒,直到步煙羅吐露的音節已經含混不清,隻剩下悲哀的呻吟,她才緩緩地扶住女子顫抖的肩膀,輕輕地搖了搖。
步煙羅驚叫一聲,頓時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看見床邊坐着的人影時,她立時起身,準确抽出藏在枕頭下的匕首對準了她。
淩月神色卻更為鋒利,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間冷聲開口:“你的小妹在我手上。”
步煙羅攥緊匕首的手臂猝然一晃,顫抖的聲音驚異到了極點:“你知道她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