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真的不太明白,他此刻的眼神,也算是對待下屬一視同仁的眼神嗎?
沒忍住又飛快偷瞟了一眼,卻發現他的目光仍舊膠着在那裡,帶着冬陽的溫度,好似非要等着她撞上一般,她的心裡更加困惑了。
想了想,淩月強行在糾纏的思緒裡揪出一個線頭,便想嘗試着扯一扯,于是,她把眼神投向了屋内的第三個人——崔翊。
江風之見她視線閃躲,幾不可察地輕歎口氣,接着說道:“至于靜王,他的罪證也還需要繼續搜查,眼下鳳臨東街已在飛鳳軍的掌控之中,我會讓祁連找機會試探一下蘭香樓的鸨母,還有鳳臨城可能藏人的地方,也會讓祁連和長英暗中排查。而靜王在長生殿旁的靜室,待靜王離開長生觀之後,你便可以着手搜查。”
淩月終于找到可以回應的話,拱手肅立道:“屬下遵命。”依然是将目光尋向了崔翊。
崔翊不明白她對殿下回完話後為何要看着自己,眨了眨眼,疑惑地回盯着她,以眼神發出詢問。
淩月亦對他眨了眨眼,意思是她的茫然不比他少一絲一毫。
崔翊更是納悶,可還沒等他看出什麼花兒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已從身前響起。
“你們在做什麼?”
江風之的氣息漸染緊促,微微詫異的視線在淩月與崔翊之間逡巡,幾乎将氣氛凝結成冰。
崔翊自是不敢回話,況且他根本沒有搞清狀況,不敢擅言,可淩月聽着那股似帶責問的語氣,心中竟莫名冒出一絲的逆反和委屈,她幾乎要沖口而出問他,“那殿下方才又在做什麼?”
可叛逆的抵觸如泡沫轉瞬即逝,淩月很快想了起來,眼前這個面色如雪的青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她的伯樂,是她的主君,是亦師亦友的存在,是她絕對不願意用言語和行為傷害的人。
所以她弱弱地将視線轉到青年不霁的面容,咬着下唇答道:“我在看他。”
江風之被她柔順的坦誠一梗,語氣微滞:“……為什麼看他?”
“因為……”她忽而有些語塞。
因為她也想試試一直盯着一個人看是什麼感覺,表達什麼樣的含義,為什麼他可以一直那樣看着她,她卻不能一直看着崔翊,這是什麼道理?
她這樣想着,卻用了自認為會更謙恭更符合身份的話語,賠了一禮道:“殿下教訓得是,但屬下方才并沒有分心,殿下說的每一句話,屬下都聽得很清楚,并且記在心裡了。”
江風之一怔,見她避而不答,反而以話回堵,心中好似被冰針刺過一般,神情變得更為難看。
淩月亦有些微愣,看着他愈發蒼白的臉色,後知後覺地發現,或許是因為她從來都是有話直說,少有拐彎抹角的時候,所以此刻對于什麼樣的話更順耳,更能取悅别人,她并不得要領。
那她做些什麼,會讓他消消氣麼?
淩月不是拖延的人,很快将想法付諸行動,恭謹地對江風之行了一個告退之禮:“殿下若沒有其他吩咐,屬下便去巡街了。”
旁邊的崔翊聽得心驚肉跳,恨不得找個縫隙先鑽進去避一避風頭,他不明白,眼前這個女子怎麼可以這般大膽,這般自說自話地和自己的主君怄氣,未經準許便要擅自離開,在一軍之中,這種違抗命令的行為可是大忌啊!
果不其然,崔翊見青年的面色又白了幾分,袍服翻動,往前踏了一步。
“淩月。”
那聲音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語調很是強硬,傾瀉的歎息卻又那般溫柔,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心神輕顫。
崔翊趕忙朝廂房門口閃去,正要伸手打開房門,門外卻傳來一陣短促的敲門之音,如一道休止符,硬生生橫亘在他們二人之間,所有情緒皆被迫喊停。
江風之攥緊指節,聽見門外傳來祁連急切的聲音:“殿下,迎接仙人的隊伍已經啟程往皇宮而去,我們該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