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蹙眉問:“什麼異常?”
淩月正要回應,卻瞧見延喜門外剛剛下馬的兩個身影,對祁連投去一個眼神,後者會意,當即止住了話頭。
二人一同縱躍落在沈夜身側,朝着前方的傳令太監行禮:“讓公公久等了。”
太監将馬繩交給司馬官,站定回了一禮,笑道:“兩位大人來得正好,這便随咱家入宮吧。”
三人颔首,依着次序随太監步入皇城,朝宮殿而去。
沈夜行于隊末,視線斜落于前方的女郎身上,他與她自上一次的包紮後便不曾有過私談,這幾日他刻意地拉開距離,但她依舊很是忙碌,以至于他好幾次沒有忍住擡頭追尋時,總是隻能看見她匆匆穿梭的背影。
他試着讓自己不去在意,可心底的另一個念頭卻在瘋長。
眼下這樣近的距離,他恰好可以望見她左右搖蕩的馬尾,以及烏發之下若隐若現的白皙脖頸,他目光微閃,始終緊斂的眸色有了片刻恍惚。
行至兩儀殿外,三人肅穆地候立待召,見傳令官步向大殿的身影遠去,沈夜轉向二人,臉上已然沒有了方才的異色,隻是語帶疑惑地發問:“兩位将軍可知道,陛下為何突然召見我們?”
祁連身為三人中身份最尊者,率先開口回應:“具體原由我也尚不知曉,但想來我們三人共同負責之事,也隻有前段時間的私鹽一案。”
“沈某也是這樣想的,但此案明明已經塵埃落定,不知陛下為何還會召見我們……”沈夜略略沉吟,眼尾掃到淩月正擡眼望着大殿周遭的景象,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将目光傾注于她,溫聲問,“淩将軍在找什麼?”
“哦,”淩月聞聲回神,思忖着應道,“我聽說陛下今日将仙人迎進了宮,珏王殿下也因此入宮觐見,還在想是不是因為殿下與陛下談論了什麼,陛下才突然召見我等,但一路行至此處,卻半點未見殿下的轎攆,也正覺得有些奇怪。”
沈夜聽她句句不離珏王,眉宇微不可察地沉了幾分,但他的眼角很快便又牽提起來,露出一抹訝異之色:“珏王殿下今日竟因仙人之事入宮了?沈某還以為像殿下這樣久經沙場的大将,不會對仙鬼之說感興趣。”
祁連莫測地笑笑,插話道:“殿下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等不可妄議。”
“确是如此,”沈夜有些慚愧地垂首,拱手道,“是沈某多言了,沈某也聽說了仙人指點迷津的奇況,但卻并未目睹過仙人的真容,若陛下召我們前來是為詢問有關仙人之事,隻怕沈某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淩月見他目光看着自己,點了點頭,臉上也攏着一層疑雲,若是詢問仙人和靜王之事,确實不應當将沈夜一齊召來,可若陛下不是因為殿下上禀了什麼才召見他們,莫非是因為靜王借仙人之口說了什麼,讓陛下對望歸樓的事生出了什麼疑慮?
心中暗忖之際,入殿回禀完的黃門官又已來到三人面前,朝祁連宣召道:“陛下宣祁連将軍入殿。”
“臣在。”祁連斂容肅立,大步流星地跟随着宣令官邁入兩儀殿内。
他離開之後,殿外便隻剩下淩月與沈夜二人。
漫長的靜默在二人之間徐徐流淌,沈夜不用偏頭,也知道她的目光并未停在他的身上,可伫立了片刻,他還是緩緩遊移雙目,看向了她。
淩月雖還陷于思索,可她知覺很是敏銳,無端被一股似帶熱度的視線盯着,注意力不免也被沖散許多,隻好擡眼,對上了他的視線。
“沈校尉有什麼事嗎?”
沈夜聽着她冷淡的語氣,忽而自嘲地一笑:“淩将軍是不是很讨厭沈某?”
淩月一怔:“沈校尉何出此言?”
沈夜端詳着她的神色,目光極為認真專注:“似乎淩将軍從升任校尉開始,便對沈某疏離了許多。在淩将軍心裡,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嗎?”
淩月未想到他這般直白,又聽他語調哀傷,不禁感到一陣為難,一時竟啞口無言。
沈夜将她的反應收于眼底,似乎已有幾分了悟,原本濃黑的鳳目中光影明滅:“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