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瑩無可無不可的點頭。
她覺得鐘吟川臉上的微笑十分疏離。
“還沒選封面,你幫我參謀下。”
“不用了吧……”
“你先看看。”
金瑩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輕微震動。她點開一看,愣住。鐘吟川發了好友申請。
金瑩假裝鎮定地查看鐘吟川的好友申請——來自當年的樂團成員群群聊。順便一提,現在群主已經把名字改成“傳奇音樂家養老院”,裡面很久沒人說話了。
“那時候你把我删掉,我覺得很……”鐘吟川在說話,但是金瑩故意扭過頭沒看他,因此也就錯過了那雙淺色眼瞳中的心碎。
“發封面吧。”金瑩揉了揉發紅的耳朵,“别提黑曆史。”
誰小的時候不是對暧昧過敏,有多少喜歡都要稱的清清楚楚。既然不能在一起,留着幹嘛呢?
鐘吟川幾次三番被撇清關系,也露出标志性的嘲弄笑容,“現在成熟了?”
金瑩低頭冷哼一聲,點開看鐘吟川發過來的兩張圖片文件。
一張是風景照,另一張是他在攝影棚裡拍的燕尾服硬照。
他就搭在胡桃木的高腳凳上,腳踩着一扇爬滿藤蔓的綠窗,琴被擺在景深處,有點點星塵飄揚其上。
鐘吟川似是在一語雙關:“好看嗎?”
金瑩把手機豎起,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裡悄悄動了幾下手指,保存硬照,然後用最無懈可擊的冷淡語氣表示:“當然要選風景照,你現在也太自戀了。”
對面半天沒動靜。
她擡頭,看到鐘吟川做了個“是嗎”的無聲口型。
這家夥!金瑩耳根微微泛紅,感覺自己被捉弄了。
在咖啡的袅袅香氣裡,她盡力鋪陳說辭:“如果用風景照當封面,那真的配的不錯。意象上像攀登上一個有些坡度的草原,前面一望無垠,頭頂烏雲密布,最後在狂風暴雨的反複沖刷之後,突然,積蓄了許久的太陽沖散所有陰霾。”
“俄式交響曲爆發的終章是狂喜的語言,就像被狂風吹散陰雲,太陽剛剛照亮雪原的那個時刻。”
鐘吟川手指一直在敲桌面,聽完說:“你現在樂評的能力是無中生有。”
金瑩嘴角一抽,“那我先走了。”
鐘吟川臉上僞裝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金瑩,像是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最後隻是點頭,然後醞釀了一陣,緩緩道:“我越來越喜歡這種音樂中的狂喜,你說的很好,是暴風雪之後的晴天。”
金瑩心裡流過一陣惆怅。
“如果你經曆過長達兩三個月的等待,親眼見過西伯利亞的晴天。”金瑩言不由衷,慢慢摩挲咖啡杯,“大忙人,怕是見不到……”
她真正想問的是,你會在這邊待多久?
鐘吟川奇迹般地接上話,“我在莫斯科租了公寓,也許能見到。”
“哦。”金瑩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微笑,她飛速轉過頭,一副對列巴面包望眼欲穿的樣子,“不能去參加你的演奏會,這頓就我請吧。”
鐘吟川拿起咖啡杯,又放下了。
分别之後,金瑩走路回宿舍。她路上已經看了八百遍手機保存的硬照,但還是忍住了沒有在對話框裡敲下任何字。
她已經态度鮮明地拒絕了對方,這樣就好,不要再有别的意外了……
周末,也就是鐘吟川演奏會當天。金瑩背着琴去找老師,在老師家的别墅門口按了好一會兒門鈴,等來鐘點工。鐘點工說主顧早上就出發了。
去哪裡了?
金瑩給對方發信息,沒有回複,這才打電話。
老師接起電話,笑聲爽朗,“過來吧孩子,我請你聽好的音樂!”
金瑩心裡閃過一絲預感,“您現在在?”
老師聲如洪鐘,把鐘吟川演奏會的地點報了一遍,“這個演奏者也是中國人哦。”
金瑩頭頂在别墅的鐵門上,毫無形象地蹲下來,“唉。我……”
我可以不去嗎?
“票給你留着呢。”老師挂掉電話。
是命運,就躲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