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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井茶酥她吃了一半,一半留着。轉頭看到福兒也是如此,兩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福兒以為她和自己一樣,也是舍不得一次吃完,留着下次再吃,其實不是,她是給米嬷嬷留的。
原主的記憶中沒有吃過這樣的好點心,米嬷嬷自然也沒有。勉強混個溫飽都要看趙氏的臉色,又哪裡談得上吃好。
福兒離開時告訴她,戲台子今晚就要開了,還是花兒戲。
臨安城是江南富庶之地,民戲民樂早有盛行。大戶人家請戲班子入府,搭個台子唱上個幾天幾夜。像謝家這樣的門第,玩得更花一些。一個戲台子不夠,得有兩個戲台子,名為花兒戲。一枝花不表,兩枝花争豔,圖的就是熱鬧喜慶。
她笑了笑,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等福兒一走,她就把那半塊點心給了米嬷嬷。米嬷嬷先是一愣,然後說什麼也不肯吃,說是自己不愛吃甜的,讓她留着自己吃。兩人推來讓去,最後她直接将點心塞到米嬷嬷嘴裡。
半塊點心而已,米嬷嬷卻像是吃了龍肝鳳髓一樣熱淚盈眶。許是光是點心有些幹巴,還未咽下卻咳嗽起來。
她忙倒了水,讓米嬷嬷順下去,米嬷嬷又咳了好幾下。
“嬷嬷,你是不是身子不太爽利?”
“沒多大事,就是秋火大,口幹的很。”
她思及這兩日米嬷嬷的狀态,暗罵自己粗心。嬷嬷不止是秋火大,許是咽喉也不舒服,口腔保不定還生了潰瘍。
“嬷嬷,我現在有錢了,我去給你請大夫。”她拿出自己的兩塊金錠子,作勢就要往出去,卻被米嬷嬷一把拉住。
“四姑娘,這樣的小病,哪裡用得着請大夫。再者這裡是謝府,還是多一事不如不和一事,何必惹麻煩。先前奴婢瞧着府裡有荷葉,待晚些沒人了奴婢去采些來,喝上幾日也就好了。”
她還要堅持,無奈米嬷嬷死活不同意。最後她想着若是荷葉泡水喝過之後不好,再去請大夫也不遲。
請大夫一事她依着米嬷嬷,讨價還價之後,摘荷葉的事她沒讓米嬷嬷去。米嬷嬷腿腳不太好,眼神也有些遲滞,所以這活她自己去。
米嬷嬷實在拗不過她,隻好作罷。
黑夜降臨之後,府裡的戲台子開了場。
夜裡人聲靜,唱戲的聲音飄得更遠些。早已耳目不如從前的米嬷嬷都能聽到聲音,豎着耳朵聽得入了迷。
趁着月色,林重影也不用提燈籠,拿着個布袋子就出了門。
謝府有一處荷池,此池名為墨硯。因着年年荷花開了又敗,敗了又開,府裡的下人都叫它荷硯。
荷硯的荷花早已開敗,荷葉也已是半枯半綠。詩書人家最喜種荷,便是敗了也不清理,尤喜那殘殘敗敗的蕭條樣。若是到了冬日裡積了雪,那意境更是蕭瑟凄美。
此間空曠,那戲腔的聲音婉轉。伴着戲腔的悠揚,她夠着最邊上的荷葉,采了好些。
月懸于天,已近圓。間或還有蟲鳴聲,在草叢中一驚一乍。不知是迎合那戲曲聲,還是受不了喧鬧也要嚎兩嗓子。
将将采好裝好,正打算離開時,突然有腳步聲往這邊來,她幾乎沒作任何的思考,下意識往暗影處隐了隐。
“春花,你方才真的瞧見二公子往這邊走了?”
“我必是沒有瞧錯,二公子手裡還提着東西。”
這兩人的聲音一個她聽過,是謝問身邊的一等丫環紅??。另一位既然叫春花,那定是府裡的二等丫環。
謝家丫環們的名字有講究,三等丫頭稱呼某兒,二等丫頭是春夏秋冬梅蘭竹菊為主。至于一等丫環則沒有任何規定,主子們随意賜名即可。
她們在找的人,顯然是謝問。
謝問是二房嫡子,也是未來的臨安謝家家主。以他的人才相貌,應是府裡不少丫環的春閨夢裡人。
“二公子能去哪啊?”紅袖疑惑不已。
“紅袖姐姐,那個,我聽說……”春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吊足了紅袖的胃口。等紅袖再三催促後,這才神神秘秘地道:“林大姑娘破了相,婚事卻沒有退,你可知道這是為何?”
“我們謝家是什麼人家,她能許配給二公子,那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莫說是破了相,就是快死了,我看她爬也要爬進謝家。”
能說出這麼難聽的話來,其心難測。
如果說三房的丫環是無鹽女,那二房的丫環就是個個賽天仙。這叫紅袖的模樣上乘,算得上是個美女。另外還有什麼添香美玉妙荑,一個比一個好看。
古時大戶人家公子身邊服侍的丫環,可不光是給主子倒水更衣侍候的,還有一些隐晦的作用,比說如暖床,比如說紅袖添香。
那床暖着暖着就睡到了一個被窩,那紅袖添香添着添着就日久生情。聽這紅袖的行事與言語,顯然也是這一類丫環。
“紅袖姐姐,林大姑娘若為二夫人,那是你的福氣,你生什麼氣啊。我要說的不是她,而是那個林四姑娘。”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