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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還未到,謝府各院燈火漸起。
今天八月十五,正是中秋月最圓之日。人月兩團圓時,後人以孝為天,供祭果,行家祭,告慰先祖們。
謝家先祖發迹臨安,由城外的謝莊遷入。謝莊如今還住着許多謝氏族人,保有最早的謝氏祠堂。
但逢祭祖日,儒園所有的男丁都要前往謝莊祭祖。小輩們陸續齊聚前院,三房還抱在手上的謝正都到了,唯獨遲遲不見謝問的身影。
謝清明眉頭皺得老高,剛要吩咐人去叫時,謝問匆匆而來。一看那略帶潮紅的面色,便知剛從被窩裡爬起。
他一走近,謝玄就冷冷地出聲,“去換身衣服。”
“二哥,你身上這是什麼味啊?”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謝和以袖掩面,避開了一些。
“我……”他聞了聞自己的衣袖,當下面色更紅,低着頭不敢看人,匆匆地往回跑。
在場的都是男子,謝家幾兄弟也是過來人,哪怕沒有聞見他身上的氣味,也知他夜裡都做了什麼。
氣氛微妙之時,有人輕笑,“年輕人血氣方剛,我們當叔伯的要多體諒才行。”
說這話是的謝四爺謝清華。
謝清華是嫡幼子,自小最是受寵,哪怕是大哥謝清陽,他都敢打趣兩句,何況是二哥謝清明。他朝自己的二哥擠眉弄眼,把謝清明臊得老臉通紅。
謝清明氣得不行,又不好當衆說什麼,一時氣兒子不成器,一時又惱兒子年輕氣盛沉迷女色。若是旁的日子也就罷了,祭祖這樣的大日子都能不知分寸,簡直是丢人現眼。
何況先前還捅出那樣的簍子,得虧大哥大嫂幫着遮掩。哪知罰跪一天一夜的祠堂後不知悔改,反倒胡鬧成這樣。
臊極氣極之時,他低低地罵了一句,“混賬東西!”
但等到謝問換好衣服回來時,他卻是半句教訓也沒有。一是他護短,二是祭祖是頭等大事,不能誤了時辰,而教訓兒子什麼時候都可以。
祭祖之行順順利利,一行人午時回到謝家。
一進家門,謝清明立馬冷了臉,将謝問叫過去。
父子之間的對話,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見謝問不時看向自己的堂兄弟們,臉色一點點地變得難看。
最後他應是有些不耐煩,出言頂撞,“若我從小知道自己也要出仕,我定會好好讀書,未必比他們差。”
謝清明被怼得變了臉色,又罵他“混賬東西。”
他并不服氣,卻也不敢當着叔伯們的面再次頂撞自己的父親。等和自己的同胞弟弟謝和一道時,他又忍不住表達自己的不忿。
“二哥,你這話是何意?”同為二房嫡子,留守臨安的人不是他,那便是謝和。謝和聽到他的牢騷,自然要問上一問。
“你們少得了便宜還賣乖,日後留守臨安的人是我,若沒有我,你們能安心讀書嗎?”
其實這話不然。
謝家選擇嫡出留守臨安,并非一開始就固定是誰,而是觀察到十歲,若真不是讀書之材,方才選為守業之人。
當初謝問被選中,正是因為他天分不及,并非是因為他是二房嫡長子緣故。所以他說什麼若自己好好學,未必會比其他人差的話,實屬自己的口舌之快。
這一點,謝和自然知道。
“二哥說這話,敢不敢當着父親和叔伯們的面再說一次?”
謝問哪裡敢當着長輩們的面說,被将住之後,面色越發難看了些。
到底是同胞的兄長,謝和再是有些瞧不上自己親二哥的某些行事,卻也不會真想與他關系鬧僵。
“二哥,你方才應該聽到大哥與那些族老們說的話,竟是對田地庶務也是事事清楚。父親說過,若想守住祖宗基業,也得好好讀書。你莫要再荒廢了,一日難再晨,少年不複來,你當認真學習才是,少将心思用在後宅玩鬧上。”
謝問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你知道什麼……”
“二郎,你過來一下。”
一聽到謝玄的聲音,他頓時萎了。
父親平日裡教訓他時,他沒少左耳進右耳出,聽聽也就算了,有時候還會頂一兩句嘴。但在這位大堂兄面前,他是屁都不敢亂放。
早知如此,他昨晚就不和紅袖胡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