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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戲台打擂的戲,還是那出《碧窗記》。随着戲劇發展,小姐與書生情投意合,在碧窗下互訴着衷腸。一個嬌嬌羞羞地送出自己的定情信物,另一個許下一生一世絕不相負的承諾。那樣的情意綿綿,那樣的依依不舍,眉目傳情你來我往。
林重影聽不太懂,難免興緻缺缺。
相比她的無聊,謝家的幾位姑娘都很專心,尤其是謝舜英。當小姐的父母發現小姐和書生私會之事,強行将他們拆散時,謝舜英已是一臉戚戚然。
小姐凄凄婉婉的聲音令人肝腸寸斷,書生悲痛欲絕的離開讓人揪心。台上的人演繹着曲中人的悲歡離合,台下的人則各有自己的悲歡。
謝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小聲和自己的大哥咬耳朵,“大哥,剛才是那個林家大姐姐推了那丫環,我都看見了。”
小家夥很是替林重影抱不平,“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人,她定然沒少欺負林四姐姐。大哥,林四姐姐好可憐哪。”
謝玄若有所思,看了過去。
但見林重影看似懵懂,實則百無聊賴的樣子,他好看的眉頭下意識皺起。分明是會賣弄美色且有心機的女子,為何對男女之事如此平淡,應不是不懂,而是無一絲向往憧憬。
他一把将弟弟按坐在旁邊,道:“事非幹己休多管,她未必如你所看到的那般可憐。”
謝及小大人般,歎了一口氣,嘟哝着:“衛今哥哥說的沒錯,大哥你就是不懂什麼叫做憐香惜玉。”
兄弟倆說話時,台上已響起了鑼鼓聲,書生高中探花衣錦還鄉,好不風光。
謝家人皆以為尋常,隻因家中兩代狀元郎,也曾打馬禦街前,榮耀歸鄉裡,自是不覺得台上的假探花有多難得。
一派熱鬧的氣氛中,誰也沒怎麼注意到大姑娘謝舜英的目光癡癡,更沒有注意到戲劇落幕時,她的傷感落淚。
兩邊的戲子們下了台,向東家還禮。
既然是花兒戲,設了擂台,自是要分出高下。各家生旦上前,以衣擺為兜向東家各主子們讨着賞,最後哪一邊得的賞多,便是勝者,再多得一份賞錢。
林重影壓根不知有這一出,銀子她身上有,還是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但她不可能花出去。幾乎沒有任何思索,她徑直找上林有儀。
“大姐,我今日出門急沒帶銀子,你給我些,我也好打個賞。”
“影妹妹,我有。”
“我有。”
原就坐在林有儀旁邊的謝問和不知何時貌似恰巧經過的謝為異口同聲道,說完之後兄弟二人對視一眼,自有火光在他們之間流轉。
林有儀見謝家兩兄弟如此,更是妒火中燒,仿佛着了火油般瞬間燒得她五髒六腑都擰成一團,恨不得将庶妹的臉劃出十道八道。
林重影怯怯地笑着,眼底卻無半分退讓。
反正如果林有儀不給她銀子,等會兒丢的可不止是她的人。更何況謝二謝三還在旁邊看着呢,她不信這個嫡姐會壞了自己賢良的名聲。
林有儀險些咬碎牙關,不得不讓方嬷嬷取了些碎銀給她,她粗略一看,應有七八兩的樣子。
兩邊的生旦,生是生,旦是旦,看着都不是反串。她随手一扒拉,将碎銀分成幾份,分别給了他們。
他們見她,皆是無比驚豔,其中有個小生大受震撼,如木頭人般盯着她看,幸好被旁邊的同伴推了推,這才回過神來。
謝家的小輩們,大多給的都是差不多的數目。她揣着自己還熱乎的銀票,心想着哪怕是林有儀不給她銀子,她甯願丢臉也不會把這銀票給出去。
誰知除了陸氏外,還真有人一賞就是一百兩銀票。
那人不是謝老夫人,也不謝家的幾位爺和其他幾位夫人,而是大姑娘謝舜英。當然謝舜英也不是每個人都給一百兩,而是賞給了其中一個小生。毫無意外,那位小生所在的班子是赢家,還額外得到謝老夫人的賞賜。
花兒戲分了高低,這一場擂台戲也近尾聲。
謝和同長輩父母們告别,說是自己要回學堂。
因着最近謝家熱鬧,戲班子日日開唱,他早就搬去學堂那邊安心備考。鄉試是大事,謝老夫人自是重視,好生叮囑他一番。
“母親,四郎一人在學堂難免孤單,不如讓三郎也搬過去,一來能做個伴,二來還能讨論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