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液體被擠壓的聲音響起,眼球嵌入空洞中。
血液從司拓的眼眶流出,浸透橄榄綠的瞳。
司拓由于強烈刺激而捂住眼睛連連後退,下意識揮出戰斧。
斧頭隻在半空走過一半路程,猛然停頓,脫手砸落在地。
被濃霧環繞的戰場如同正經曆時間暫停,将軍和他麾下的士兵各個無法動彈,在原地或僵立或失去力氣像木偶一樣跌倒在地。
安惜年立刻擡手預備用長刀刺進司拓的心髒。
沒想到,刀尖破風時,她的攻勢忽然被一股力量拉扯。刀身改變方向,偏移着刺穿了司拓腹部的甲胄。
這時,司拓脖子裡插的靈劍嗡鳴晃動起來,似乎在相應主人的召喚,寸寸向側移動,意圖從中間向外将司拓斬首。
安惜年反應過來,握緊刀柄抵抗對方的操控,施力将長刀抽出。
她的視線落到正朝她走來的劍修身上。
劍修臉上蹭了血和灰土,伴随汗流過的痕迹顯得狼狽,此時卻帶着如同往常的笑意:“安姑娘确實厲害,能如此輕巧地奪回長刀,辛某汗顔。”
四周被士兵們脫手的刀劍紛紛浮空,搖晃着被逐步操控,最終劍尖齊齊對準安惜年。
瞬間,刀劍從四面八方向安惜年刺來。
沒想到劍修居然藏拙,他竟能操縱靈劍之外的刀劍。
上百把飛劍式式死招,稍有不慎身上就被割傷一處,深可見骨,逼得她一步步遠離司拓。
劍修輕聲開口:“安姑娘膽大心細,即使初入任務,仍然憑自己一人的力量走到這裡,還拿到我們四人都不知下落的關鍵道具,實在讓人佩服。”
“但有一事,辛某在向安姑娘介紹時忘記說了。”
劍修的目光詭谲,原本溫和的表情在此時看上去極其怪異:“任務中,最終殺死怪異的一人,能無條件獲得一萬晶體的獎勵。”
“一萬晶體,正是我缺的最後一點數額。我不會讓你奪走。”
話音落下,劍修已經走到司拓背後,用穿戴外骨骼的手握住靈劍劍柄,迅速橫向揮去。
劍光斜向劃出半圈,割破皮肉,鮮血噴濺。司拓的身體支撐不住前撲倒地,激起一圈塵土。
劍修甩去劍上沾染的血收劍,同時似乎側耳聽到了什麼因此改變主意,操縱正攻擊安惜年的飛劍停下。
刀劍落地時叮呤咣啷的聲音不絕于耳,安惜年站定,隔着二十多米的距離與劍修對望。
此時,賽博改造人和星際海盜來到附近,見到兩人對峙的模樣,猶豫一瞬後朝劍修走去。
劍修嘴角的弧度拉大:“安姑娘,我不殺無辜。對于一個第一次經曆怪談的啞巴來說,你已經超出預期。辛某祝你今後早日脫離這裡。”
安惜年靜立兩秒,垂眸。
白億得了心聲,從安惜年懷裡探頭出來,語氣諷刺:“這麼自信?”
劍修皺起眉,看上去對于白億的态度不滿。
白億跟随安惜年傳來的心音,同步開口:“你覺得你已經把司拓殺死了?平時觀衆有個風吹草動,系統都要喋喋不休地播報。怎麼任務成功了,現在卻沒有任何提示?”
在劍修臉色突變的刹那,先前倒地毫無反應的司拓暴起,目眦盡裂,死死鉗住劍修的頸部。
劍修腰側靈劍出鞘。
靈劍剛飛至空中,在劍修以及其他兩個攻略者都沒反應時,他的口鼻處突然噴出大量鮮血。
劍修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在腥甜和鐵鏽的味道中低頭看去。司拓的手臂輕顫,死掐頸部的手松開大半,虎口向上卡住他的下颌。
目光繼續向下,他的視野中出現一段帶血的刀身。
長刀從司拓的心口穿出,尖端沒入他的胸膛。
疼痛此時才後知後覺地傳導至大腦,激起全身戰栗。
安惜年起身,從兩人的體内把長刀抽出,墨瞳綴上瑩亮光點。
她沒有對劍修下死手,避開了緻命位置。但現在劍修的傷勢,足夠他老實待着不會再一次過來給她搗亂。
就是白費了關鍵道具的效果。
安惜年後撤幾米,舉刀起勢,目光灼灼地注視司拓。
司拓果然對劍修失去興趣,拾起戰斧高舉着向安惜年沖來。
此時沉寂已久的司家軍也紛紛起身,向在場唯一一個非天師身份的賽博改造人聚集。
戰鼓再起,風聲呼嘯,沙土窸窣漫天,不遠處兵戎相接。
而安惜年的耳邊除了自己的呼吸,沒有出現任何聲音。
某一瞬,刻意拖長以穩定心神的呼吸聲停頓。
原地細沙揚起,不見安惜年,隻餘遠處交鋒起來快到看不清身影的兩人。
幾招下來,安惜年已經發現了異樣。
司拓心口被她破開一個貫穿的血洞,脖子也被劍修斬斷半截,動作起來血四處濺去,一招一式卻比昨天更加凜冽,殺意排山倒海地向她壓過來。
安惜年皺眉。
關鍵道具居然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能讓怪異幾分鐘無法動彈;一旦無法把握住這短短時限,就要面對比先前更強大的怪異。
在這等壓迫感下,左臂的痛感再也無法被她忽視。
司拓的攻擊極重,為避免唯一的長刀折斷,安惜年不時需要用左手掌心抵住刀身。每接下司拓一招,不僅右臂發麻,左臂更是鑽心得疼。
冷汗早已浸濕衣服,混着未幹的雨水或是新鮮的傷血,每一個毛孔都窒息。
安惜年清楚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态不适合持久戰,仍然執拗地一次次抵擋司拓的攻擊,一次次向司拓發起進攻——
此時司拓眼中的她,一定是這樣的。
但安惜年看上去處于下風,很可能下一瞬就被司拓重傷,卻招招不落。
大腦像是在一邊冷眼旁觀戰況,一邊機械精準地操縱軀體制造出沒一絲破局的可能,再被司拓完美防禦住,循環往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