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非常白,摸上去,細膩如脂,湊近了還有一股隐隐暗暗的海棠花香,沁人心脾,讓人不覺有些心馳神搖。
我靠近他脖頸處,哈了一口熱氣,揚眉得意地笑道:“你家老太君收了我家聘禮,你爹喝過我家的茶,你來日是我的世子妃,讓你吃塊桂花糕都不願意?”
我一邊說,一邊笑,再湊近,呼吸挨着他的臉,假裝揚了揚手,笑道:“下次送你東西,你再不拿着,可要打你喔!”
他眼中閃過一道泠泠冽光,眼角上揚,“打我?”
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拉長音,笑道:“是啊……”
還沒有“啊”完,高大的身影撲過來,肩膀上頓感泰山壓頂,緊接着膝蓋骨刺疼,不得不跪下,我還沒有回神,他一氣動作哈成,一手壓住我的胳膊向後,一手掐着我脖頸,聲音很冷道:“你想打我?!”
我哪敢說話?
平時裡,看他斯斯文文,彬彬有禮,誰知道他練武,也不是他練武不練武的事,而是他的語氣十分冰冷,透着一股子寒意,讓我心驚。
傍晚,我們一家正在前堂花廳裡吃飯,少年抱着金玉剛劍來府上,低頭站着,沉默不語。
我娘問他什麼,他也不說。
我看着他,嘴裡的香軟酥甜的桂花糕也沒了味,嗓子有些幹啞,道:“你要退婚?”
他還是不吭。
我娘歎了口氣,道:“既如此,這樁婚事作罷。”
這門親事就這麼黃了,往後誰也沒有再提,再後來,裴然金榜題名,高中狀元,仕途一路亨通,從五品中散大夫一直做到當朝宰伊,與我一文一武立于朝堂。
此次下陳洲,我與他同行,共乘一輛馬車。
正陷入遙遠的回憶中,馬車哐的一聲猛然停下來,我坐立不穩,身體失衡,向前栽倒,原以為會碰到桌角,卻被一雙堅實的臂膀攔住。
“小心。”
他靠我很近,白淨的臉上,細微的毛絨也看得清楚,一陣海棠花的清香順着他的墨發傳到我鼻間,淡淡的沁香,萦萦繞繞。
我擡眼,撞到一雙眸子裡,如琉璃一般純粹,波光潋滟,神色動人,令人一瞬凝滞,待回過神後,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了退,保持一些距離,道:“多謝丞相。”
他嘴角微勾,道:“不用客氣。”
突然,一道冰冷的銀光閃過,還未來得及反應,被人護在身下,利箭接二連三,如刀削入泥一般,插入車窗上,沒入三分,外邊一陣陣尖叫嘶吼,兵戈相擊之聲,耳邊傳來急切關懷的聲音,道:“宜景,你還好嗎?”
宜景是我的字,除了我爹娘,平時很少有人稱呼。
我爹娘去世後,再沒有人稱呼過,他這樣喊我,我多少有些詫異,擡眼看他時,他目光正好閃過,看向窗外,道:“你在這裡,不要出去。”
他像一隻蝙蝠一樣,踩着車窗沿邊,手抓着車門,躍窗而外,我趕緊拔了腰間佩劍,緊跟其後。
出車轎後,眼前一片狼藉。
五六個随從的軍衛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身上插着箭,嘴角流着鮮血,一動不動。
三個黑衣人蒙頭遮臉,手持利刃一起圍上來,将我們兩個困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