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夜裡開始有士兵開始出現乏力,頭暈和嘔吐。
前賬連着後賬,幾百個營帳,咳嗽之聲不絕。
兩日之後,糧草若不到,全軍不戰自潰。
我手心冒汗,暗道:嚴毓臣暗中送糧出了問題嗎?
夜間時,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睡。
帳外議論紛紛,道:
“聽說幾位将軍已經連着幾日奏請陛下撤軍。”
“撤吧,這樣下去,即便我們不被北境軍殺死,也要吃野草吃死了。”
“陛下這是要我們都死在這裡嗎?”
“……”
如此緊要關頭,不能撤兵,一旦撤兵,北境兵馬渡過黃沙河,沿着北伊郡燒殺搶掠。
一路殺向南,不用月餘,直逼皇城腳下。
子夜時分,我沿着後山悄悄繞到鎮上的官驿,内裡人早已棄驿逃命。
在驿中找了筆墨,寫一封信,綁在鴿子腿上,道:“一切靠你了。”
回山之時,見街道上兩道黑影閃過,連忙擡步跟着追了上去。
兩人身形都不高,體形纖細,一路跑得飛快,衣服被荊棘剮破,依然拼命往前跑。
我從後面撿了一塊碎小的布料。
是宮中蠶玉錦帛。
這兩人是?
我想了想,不由得燦然一笑。
想不到她竟然能從京城的虎狼之穴跑到邊城來,還聰明地繞過主營寨,準備從後山過。
真是天送好棋。
她兩個跑到岸邊正欲下河時,我站在山坡上,居高而望,施禮笑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何故急行呢?”
其中一人,細長的眉高高挑起,面如寒霜,杏兒眼裡驚訝又鄙夷道:“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個和尚!我現在沒有時間和你廢話,你若識相,趕緊滾開!”
她旁邊的人,先朝我行禮,再緻歉道:“大師海涵,我們主仆二人有急事欲渡河,請大師行個方便。”
我笑道:“隻怕皇後渡不了河。”
她見我道出她的身份,先是一驚,然後兩眼眯起來,滿面疑惑,警惕地看着我,道:“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我是誰?”
北境一旦揮師入境,皇後即便不死,也會被廢黜。
她這麼聰明,多半也猜出她父母已被殺死,叔叔篡位,所以一定會想辦法替父報仇。
但,她孤立無援,回去之後,樓蘭城中縱然有人願意幫助她,沒人接應,也難成事。
我看着她笑道:“郡主不必驚慌,我雖是大梁人,但并無意加害郡主。”
她兩個看我如此說,神情稍微松懈。
我至二人跟前,道:“這裡水流湍急,十分危險,不是過河之地,且随我來。”
領着人,繞過一片小白樹林,到了一處平靜的前灘,指了指不遠的礁石擱淺,道:“這裡是河床,寬闊平坦可以渡過。”
從腰間取下一塊玉牌,遞過去,道:“郡主到了樓蘭,謹記不要暴露身份,持此玉牌去找羅泊街青陽樓的老闆,他會幫你。”
說着将手中的螢燈也送給她。
兩人含淚拜謝。
我望着她兩個離開的身影,一直目送至河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