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懶懶地擡了一下，眸子半開半合，手肘着下巴，淡淡地看着我，道：“國師不洗嗎？”

我哪敢在您老面前洗？

單手向廂房内，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彎腰笑道：“微臣修行之人，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粗鄙慣了，洗不洗沒有什麼要緊的。”

他到了廂房内，不一會兒，裡面傳來水花聲。

我站在廂房外。

裡面道：“國師，沒有香草油皂……”

我連忙到樓下找小厮去取，剛送過去，還沒有小半刻鐘，裡面又道：“國師，水有點燙……”

我又到後院找夥計擡了小半桶涼水添在浴池裡。

“國師，汗巾太粗糙……”

我忍着揮拳頭的沖動。

這孩子真正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洗個澡能洗一個時辰！

每次伺候他洗澡的太監常常頭疼不已。

有時候正巧我在，他躺在清澈的禦池裡，挑着水花玩得不亦樂乎，見我來了，揮手對太監，道：“你都下去，朕要叔幫朕洗。”

說完，四條腿撐開，在池子裡遊來遊去。

一邊遊，一邊從水裡探出頭，眉往上翹，眼睛彎彎，像月牙一樣，朝我笑道：“叔，看朕！”

我一邊往裡走，一邊解開領口的系帶，褪了肩上的披風遞給侍婢，半蹲在池邊，看向他。

可愛的人兒，牙齒白白淨淨，嘴角挂着明朗的弧度，拍着水花，朝我揮着手，道：“朕像不像隻青蛙？”

說完，兩隻胳膊向前，兩條腿往後，在水裡打旋，外邊剛退下的宮婢太監們都低聲笑。

我也被他的童真憨态逗笑，道：“陛下是隻最俊的青蛙。”

過了一會兒，他玩累了，從水裡遊過來，停在我面前，仰着頭，笑眯眯，道：“叔，幫朕搓搓背。”

搓完背，兩腿一蹬，道：“指甲也長了。”

我笑着将他洗幹淨，用汗巾包着放在院子裡的花椅上給他擦頭發。

擦完了，他抱着我的脖子，撒嬌道：“叔，給朕說個故事吧，朕想聽。”

我抱着他，講一個又一個，鬧騰到傍晚要用膳時，才消停，抱着我，道：“叔，留下來陪朕用膳好嗎？”

想不到，人長大了，洗個澡還是這麼磨人，折騰兩個時辰，快三更天了，還沒洗完！

這侄兒，真正是太後生下來折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