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好,楚悅去廚房裡給兩位老人舀來兩碗水,楚昕搬來放在廚房廊下的小杌子,遞給老夫妻。
老夫妻看着忙碌的姐弟倆,對視一眼,露出苦笑。
本是金尊玉貴的姑娘公子,如今連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沒有,凡事都需要親力親為。
可他們年紀大了,行動也沒有之前利索,時常有心也無力。
姜婆婆接了碗,用另一隻手握住楚悅的手,眼裡滿是憐惜:“我與你姜爺爺不累,權當是活動筋骨了,倒是你,錢銀的事不用操心,你容姨之前托人捎來的銀子還有呢,我都攢着,足夠咱們生活,也足夠去霖州的盤纏。”
姜婆婆口中的蓉姑姑是老兩口的女兒姜容。
姜婆婆原本是楚悅外祖母的婢女,兩人成親後隻得了一個女兒,姜容比楚悅的母親姜菱小兩歲,當初随姜菱夫婦去了霖州。
之後,經姜菱做主,姜容嫁給了霖州的一個秀才,後來做了霖州府下的一個縣令,姜容婚後生了三子二女。
楚悅不用想也知道,容姨一家也會受到自家牽連,以容姨的孝順,她不會不管年邁的父母,讓人捎來的錢一次比一次少。
若沒有那場意外,父母早就計劃帶着老兩口去霖州與女兒一家團聚,可惜
歸根到底,還是他們姐弟倆打擾了老兩口安享晚年,也給容姨帶去了負擔。
暫時無力回報,楚悅默默将這份恩情記下,她提起裝滿荠菜的籃子,準備去擇菜。
但被姜婆婆叫住。
楚悅來到老人身側,就見姜婆婆笑眯眯掀開蓋在籃子上的粗布,取出一把荠菜花。
老人精心挑出其中最精神的一從,在楚悅因為守孝毫無钗飾的發間比劃:“在你外祖母的家鄉江南,姑娘們會在這一日用荠菜花簪發,能避災祈福呢,姑娘也簪上,必定能順順當當的。”
既是老人的祝願,楚悅微微蹲下身子,方便老人替她簪在發間。
“真好看。”
老人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小姑娘漂亮,隻是一從小小的白花,開在墨綢一般的發間,也能有奪人心魄的驚豔。
楚悅抿了唇笑,簪好花,一老一少說着話廚房裡走,門口突然傳來叩門聲。
“我來。”
一老一少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看到原本在搬柴的楚昕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到門口。
楚悅:“……”
姜婆婆接過楚悅手裡的籃子,看着楚悅笑:“我來吧,姑娘也去看看?”
楚悅點點頭。
自景璃離開京城後,家中便多了兩個客人。
一位是太醫署的孫仲,逢三休沐之日都會來看看楚昕的傷勢;一位是景璃的堂妹景萱,初一十五會來她這裡坐坐。
不用想,孫仲是受了景璃之托來關看楚昕;至于景萱,那是景璃有托于她,兩個人都不能懈怠。
但孫仲上次離開時說楚昕的腿傷已經痊愈,且今日上巳,是與親友出行的好日子,楚悅以為孫仲不會來了的,故而完全沒有準備。
不動聲色理了理儀容,楚悅也去迎接客人。
下一瞬,就聽到了楚昕驚訝的聲音:“萱姐姐,孫大哥。”半大小子口無遮攔:“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楚悅循聲看過去,果然在門口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她心裡有和楚昕一樣的疑問,他們倆怎麼會一同前來?
楚悅加快步伐,就看見孫仲笑着和楚昕解釋:“不是一起來了,趕巧碰上了。”
來往過幾次,幾人不似剛開始那樣生疏,楚悅提醒楚昕:“堵在門口做什麼,還不将客人請進來。”
楚昕不好意思撓撓頭:“萱姐姐請,孫大哥請。”
兩人還是之前那樣,孫仲是一個人來的,背着藥箱;景萱則帶着貼身丫鬟蘭心,以及景璃的護衛長安。
長安第一次來時楚悅很好奇,他是景璃的貼身護衛,竟然沒有跟景璃一起去戰場。
怎麼安排下屬是景璃的自由,楚悅沒好意思問。
但景萱卻是個細心的人,雖然不會說話,卻能看出她的疑問。
丫鬟蘭心景萱解釋:“世子不放心我家姑娘,于是特意将長安留下來,讓姑娘外出時陪着姑娘。”
楚悅明白了,景璃這人雖然看着冷,對妹妹很上心,為了讓妹妹有與人來往的勇氣,甚至不惜托到她這個與景萱僅有一面之緣的人,他的确是個好兄長。
她也就提醒自己,對待景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動聲色看了眼和景萱站在一起的楚悅。
因為在守孝,姑娘未施粉黛,隻有幾朵小白花在發間随風搖顫,姑娘的皮膚白皙,一雙葡萄眼純淨又明亮,隻是站在那裡,光是看着就賞心悅目。更難得的是,她的性子比她的樣貌更加令人舒心。
他很慶幸那日景璃将他叫過來。
孫仲叫住楚昕:“去你屋裡,我看看你的傷。”
楚昕脫口而出:“你上次不是說我的腿已經痊愈了嗎?”
這傻孩子,聲音這麼大,孫仲的唇角抽了抽:“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聽你的還是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