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間,看見了陳平。
陳平用紙巾擦掉剛剛濺在手上的咖啡液,起身朝她走了過去。
像是認識很久并且十分熟稔的朋友。 “剛才聽到你們聊天,機械方面我正好也懂一點,要不要幫忙?”陳平。
言謹記得他,在那天之後的好幾個夜晚,她輾轉反側的在腦子裡回放關于他的畫面。挺括的背影、平和的面容和低緩的聲音。
她反複咀嚼兩人之間那幾句簡短的對話,設想如果調整一下其中的内容和順序,他們之間會不會長出一條全新的路呢?然後在對數不清的排列組合的列舉中疲憊入睡。
而此刻,他真實的出現在她的面前。言謹似乎有了機會去驗證千萬種可能的其中之一。
“好啊,我正愁找不到人請教呢。”言謹微笑,像是對熟識的朋友那樣。
看他們的樣子,旁人誰也不會想到眼前的兩人連彼此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簡單幾句他們交換了各自的基本信息:言謹,一個入行不久的實習律師。陳平,一個辭職的工程師。
言謹律所的老師王乘風,外号王猴,最近接了一個專利侵權的案子,是數控機床方面的。由于言謹的理工科背景,王猴接到這類的案子一般都會讓她參與。
可雖然言謹本科階段學的就是機械自動化,但是說實話在這方面她既沒有天賦,也沒有熱情。大學所有專業課基本都是低空飛過,四年下來除了一些基本的理論知識外腦子裡就剩下了怎麼用Slidworks建模了,這還是因為那時候為了賺外快做了大量基礎零件模型形成的肌肉記憶。
而作為實習律師,隻要是帶教老師接的案子,所有前期的資料整理、文件準備就都是他們的工作,簡單說就是所有的苦活累活都歸他們,而且不但要搶着幹,還要幹的好。這樣才有機會跟完整個案子,然後轉正、拿執業、自己接案子。
在言謹暗歎實習律師簡直沒有一點人權的時候,陳平已經快速的浏覽完了兩份專利申請材料。
“你現在的問題是什麼?”他轉過頭問言謹。在剛剛落座的時候,因為對面的椅子和旁邊的桌子挨得太近,陳平便繞過去,坐在了言謹的旁邊。
聽到他的聲音,言謹連忙收回思緒,拿出了提前列好的問題清單,其中有幾個已經做了些記錄。
陳平接過去看上面的具體内容,言謹忽然意識到:“陳平不是剛進來的,對,他說了,他聽到了他們的聊天。”
“怎麼樣,有不對嘛?朋友比較忙我沒好意思問的太細。”言謹
“嗯,都是正确的理論内容,隻是看着不太能很好的解答你的問題。”陳平
言謹看着陳平,用眼睛回答“是的”。
“從你列的問題來看,你主要是需要了解兩份專利文件裡說描述的核心部件采用的是不是同一種構造原理,他們所用的材料有沒有區别以及兩個專利有多大程度的重合。”陳平語氣沉穩而平緩。
“嗯嗯嗯,是的。”這次言謹說了出來,對方的精确總結讓言謹意識他果然和自己預想的一樣。
“這兩份專利看下來都是針對數控銑床的實用性改進,一般數控銑床都會因為高轉速導緻熱變形,從而降低加工精度,制造廠商會采取不同的辦法來抑制這種熱變形,有的是改變機械結構、控制發熱部位,有的是對被切削的部件實施強冷。
其中這一份時間較早的專利,是用的第二種辦法,改進對銑床主軸箱的控溫模式。後面的這份專利呢,雖然也提到了銑床結構布局的變化,但其中對提高精度起主要作用的同樣是對主軸箱控溫的改進。
雖然它描述的液冷介質比上一份專利多幾種元素,但都是可有可無的,就像,嗯…”
一大段話說到這裡,陳平停下來思考要怎麼形容。
轉頭看向言謹,見她盯着自己,定定的。陳平嘴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你覺得像什麼?”
“啊”言謹從失神中醒來,連忙調動早先放在正事上的思緒,“像,像中藥裡加的甘草,放不放的差别不大。”
“嗯。”陳平滿意點頭,“兩份專利的液冷介質理論上可以說是同一種。”陳平說完把手裡的文件還給言謹。
“如果本質是一種東西為什麼後面的那份專利還能申請下來?”之前言謹心裡早就想過這個問題,隻是沒有當着委托人的面問過。
“這個怎麼說呢,可能算是行業特色。”陳平斟酌着說。
“在機床制造領域我們掌握的核心技術的其實不多,大家雖然也都一直在搞創新,但是普遍都是一些類似的優化性調整,所以對于這類的專利申請常見的情況就是要麼都批或者就都不批。”陳平雖然很多年都不怎麼參與一線制造了,但他知道這些門道還是和前幾年一樣。
言謹正在消化的陳平提供信息,腦子裡又有其他問題冒了出來。“委托人不會不清楚這些情況,他比誰都了解自家的東西到底有幾斤幾兩,那他執意主張對方的侵權又是哪裡來的底氣呢?”
言謹轉過身擡頭正要繼續請教陳平,見他擡起手腕看了下時間。
“你是有事嗎?”言謹問到。
“嗯,以前的一個同事到這邊出差,約了六點一起吃飯。”陳平并不打算在和言謹正式認識的第一天就聊太多,待到現在時間剛剛好。
“不好意思啊,耽誤你這麼久,本來想着如果方便一會兒請你吃飯呢,看來是沒機會了。”言謹看着陳平,陳述的話語帶着疑問的語調。
“我們留個聯系方式,約下次。”陳平看出了言謹的意猶未盡,但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戀戀不舍,按時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