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謹走後,周弘博一個人在公寓枯坐到天黑,深重的無力感像潮濕的棉絮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曾經十幾歲的時候他也有過同樣的感覺,想要得到,想要站在中心,卻怎麼都做不到。
他的大哥的關系并不是自始至終都像現在這麼融洽,在那個剛剛滋生出雄性野心的少年時期,他一邊崇拜他,一邊想要超越他。
結果自然是失敗的。家裡的每一個人對他來說都像巍峨如高山,他用盡全力也隻能爬到半山腰。最後周弘博隻能調轉方向,轉身向外,用從另一個世界獲得的榮譽來填平自己心裡的溝壑。他用時間和愛找到了和失敗相處的方式,可如今在這另一個世界他再次嘗到了得不到苦痛。
深夜,周弘博驅車回了老宅,這裡好像永遠都亮着燈。
阿姨開門接過他手裡的外套,問要不要給他做點宵夜。周弘博點頭,坐到了餐廳的圓桌上。
二樓書房的周弘成聽見汽車開進院子裡的聲音,放下手裡的文件、合上電腦,下了樓。
“大哥。”周弘博趴在桌上扭頭叫人,胸膛被壓住,聲音顯得幹癟而無力。
周弘成看見廚房開了火,問他道:“晚上沒吃飯?”
“嗯~”周弘博有氣無力的點頭。他羞于向别人講述自己剛剛在感情上經曆的失敗,但卻不知道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周弘成走進廚房讓阿姨去休息,自己挽起袖子接過了鍋鏟。雞湯、海鮮和現成的手工面,十幾分鐘後周弘成連鍋端給了自己人高馬大的弟弟。
周弘博安之若素的坐着不動,還指使讓他哥再拿個醋碟。這樣的待遇在他十歲之後就很少有機會再享受了。
看他萎靡不振的樣子,周弘成縱容地又轉身回了廚房,倒了一碟醋出來放到面的旁邊。
“謝謝大哥。”周弘博嘴角勉強車扯出來個笑,然後才動筷吃了起來。
周弘成沒走,坐在對面看着他吃。
一鍋熱湯面見底,周弘博全身都出了層薄汗。
“碗刷了,早點睡,明天起來跟我去打球。”看他吃完,周弘成交代一句後就轉身上了樓。
周弘博恢複了些力氣,在他背後提高嗓音答了句“遵命!”
第二天,周弘成和周弘博在網球場從早上八點開始,一直打到了十點多。兩個成年男人誰都沒有放水,每一拍都用盡全力想緻對方于“死”地。
周弘博步伐靈活、體力好,周弘成耐力足、技巧強,最後還是當哥的赢了。
兩人坐在場邊的長椅上喝水休息,周弘成擦掉臉上的汗後人就又恢複了平日裡不動如山的模樣。
周弘博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言謹,是不是在她眼裡自己永遠是幼稚、魯莽、不可靠的。
念頭一起他下意識就想否認,可自己那句在情緒裹挾下沖動說出的話卻再次在耳邊響起。言謹那鄙夷又嘲諷的眼神讓他既憤怒又羞愧。
“難道我還是沒長大嗎?”周弘博诘問自己。
“你還不到三十歲,偶爾做些幼稚的事情,很正常。”周弘成像是聽見了他心裡的問題,開口說道。
終于,周弘博放下了自己的驕傲和面子,把這幾天的事說了個大概。
周弘成并不意外,他這個弟弟從小就有顆想赢的心,在家裡實現不了,他就到外面的世界去找。不關背地裡有多辛苦,人前就是要比人強、比人高,不管是學習、玩樂,還是人緣、社交。
這些年他也做到了,但與此同時他也就沒能完全學會要怎麼去接受失敗、承受失去。
“你如果真的想好了那就早點做準備,賬目、客戶,我讓人去幫你,不管是踢走她重新找人還是自己單幹,都行。”周弘成語氣平靜,卻依然蓋不住話裡的狠厲。
周弘博猛然轉頭,完全沒想到他哥會這麼說。
“你再傻也是我弟,怎麼,難不成我還會和外人站在一邊數落你?”周弘成說的理所當然。他對言謹有欣賞也理解她的做法,但這些微薄的情感在自家人的利益面前就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見他哥說的這麼認真,周弘博自己卻先退了三分。他終究不是個毫無理智的草包少爺,冷靜下來之後他心裡清楚言謹并沒有做錯什麼,人家隻是不喜歡他而已。
周弘博也終于想起自己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向她明确表達過愛意。
“不了大哥,不就是想談個戀愛沒談成嘛,犯不着牽扯到正事上,讓人聽了笑話我小心眼,輸不起。”周弘博明确地回絕了他哥的提議。
周弘成轉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伸手揉了把他的腦袋,心裡有些類似老懷甚慰的感覺。
“行了,既然不打算散夥就想想怎麼善後吧,聽你說人家可是當了真的。”周弘成起身收拾東西走人,徒留周弘博自己在原地傷神。
想來想去,周弘博撥通了方誠的電話。
周一上午九點,言謹坐在小會議室的首位等着另外兩個合夥人來。不管方誠做什麼選擇,不管缺了誰,這個律所她都照樣要做下去。
“言律,這麼早啊~”方誠笑容滿面的和言謹打招呼,周弘博跟在他後面也進了會議室。
言謹沒有寒暄,開門見山地說道:“上周五周律提出來要離開律所,我們今天開會商量下這個事要怎麼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