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之人,也是一樣。
面對這個不知道該稱呼“母親”還是“夫人”的人,譚漓控制不住心中悲痛的情緒,心髒好似被一隻手攥着,一陣揉捏,呼吸都岔了幾分,眼淚更是控制不住得往外淌。
外面鬧哄哄,吵嚷的聲音不斷傳到院中。
雲香和兩名侍衛推門而入。
譚漓被打擾,看向門邊。
雲香身上背着兩個不合時宜的包袱,挂在肩上,由于推門的動作太大,挂在腰間時不時碰撞着胳膊。她身後站着兩名侍衛,每個人腰間都配有長劍,他們停步不前,站在院中。
雲香幾步跨來,皺眉急道:“小姐快走。”
譚漓不知情況,看雲香此時模樣心中難免緊張,“怎麼了?”
雲香一邊拉着譚漓往外走,一邊道:“襄國打過來了。襄城已經城破,馬上就到我們這了。快走。”
大量信息湧入腦海,隻覺得懵懵的,但關鍵信息還是知道的,襄國打過來,而且很快就到這裡,那……
譚漓停住腳步,雲香察覺情況,轉首看來,“小姐?”
“可母親還在這裡。”
腦海中有個念頭告訴自己要跑,但思及現狀,母親要怎麼辦?自己走了,母親肯定活不久。留在這裡的話,襄軍攻入城,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可要是帶着走,我們又能走多遠。到時候是運氣好被襄軍屠殺,還是被俘虜呢?
雲香看向床榻上的夫人,身形枯槁,氣息虛弱,很明顯是活不久了,但誰又有資格讓小姐放棄夫人呢。
“走……”
兩人被這道虛弱的聲音吸引注意,紛紛看向床榻上躺着的夫人。
譚漓當即跑到床邊,雙手握住母親的手,“母親說什麼?”
“快走……快……”婦人加重聲音,末尾還喘了好幾口氣。
譚漓一直以為母親已經神志不清,聽不懂他們說的話。
眼淚迅速灌入眼眶,譚漓的聲音都不穩了,“可是你怎麼辦?”
婦人口中一直不斷重複,“走……快走……快……”
譚漓淚珠紛紛滑落,打濕兩個人相握的手,眼前一片模糊,口中也是不停重複道:“我走了你怎麼辦……”
床上的人說完最後一個字,就沒了聲音。
譚漓感覺手中握着的那隻手沒了力氣,連忙擦幹眼淚,看向母親。
婦人臉上沒有情緒,平平靜靜,眼睛是閉着的,隻是眼角有淚痕,嘴巴也是閉上的,想來是沒有太大的痛苦。
不知是什麼緣故,譚漓的眼淚止不住的湧出,“嘩嘩”流了滿臉。嘴巴翕動,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雲香擦過眼淚,強硬地拉着譚漓往外走,“夫人已經離世,小姐當下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回到京城。”
院外早就停好馬車,雲香拉着滿臉淚珠的譚漓往馬車上走。
街道上亂哄哄,人流一緻往城外跑。
有人大喊着“襄軍馬上就要攻入城了!”有人拖家帶口,身上背着重重包袱艱難走着。身邊不時有人擦過,大多是神色匆匆,十分着急的樣子。
這樣千鈞一發的時候,雲香和侍衛還能有條不紊地安排下面的事情。
“先将小姐帶走,其他的事情路上再說。”
“好。”
雲香掀開車簾,坐進來,馬車晃了兩下開始行駛,她雙手搭在譚漓的手上,安撫道:“小姐别怕。奴婢一定安全地帶小姐去見老爺。”
見到外面的情況,譚漓終于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忙擦幹淚水,“都怪我耽誤了時間。”
雲香搖頭,“人之常情。”
話剛說完,馬車一陣擺動,晃得譚漓和雲香往一側倒去。
馬鳴聲陣陣響起,車身跟着震動。
“發生什麼事了?”
譚漓拉開車簾,透過颠簸的車窗向外看去,車身附近不知何時出現一匹馬,馬身上坐着身披铠甲、手握彎刀的人,嘴角咧着興奮、詭異的笑。與車前的侍衛不時碰招幾下,驚了馬,惹得馬鳴聲陣陣。
方才晃動就是過招所緻。
餘光看到街上不斷有人在襄軍的追逐下跌倒,孩童哭喊聲、大喊饒命的聲音堆作一團,聲音融合到一起,哀怨鳴鳴。個别尖銳的聲音在一衆聲音突顯,劃破天際,仿佛要刺破耳膜。
譚漓放下車簾,馬車内恢複黑暗,心髒不安地跳動着。
不知道外面的侍衛能不能打得過,雖然隻有一個襄軍,但身邊的侍衛畢竟不是專業的。
馬車左拐右拐,晃晃悠悠地出了城門。
車外的襄軍仿佛知道這是最後的關線,手上的力道加重幾分,武器碰撞的聲音隻有“一牆之隔”。馬匹被驚吓得上仰。
譚漓和雲香被掀,撞上車壁,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陣痛連連。
譚漓忍不住拉開車簾看看外面的情況。
周圍的環境已經變成樹林,路也變成了土路,路上的人很少,不知道是離安城更近還是更遠。
馬車突然向一側倒去,車内二人紛紛撞到一起,天旋地轉,一陣眩暈,待緩過神來,睜眼一看,整個車廂側倒在地,胳膊也因為撞擊仿佛有千根針在紮一般。
手腕忽然一重,雲香拉着譚漓往外爬。
外面确實如譚漓看到一般,泥土小路,周圍都是樹林,分不清是哪。
雲香拉着譚漓的手腕,就要往樹林裡鑽。緊急之下,譚漓回首看去,侍衛還在和那名襄軍打作一團,難舍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