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口地品嘗面前的佳肴,要說味道怎樣,譚漓說不上來,不過擺盤倒是精緻。
耳邊忽然聽到一句略微高昂的男聲,“那丫頭以前不是從來不來這樣的宴席嘛,這次怎麼來了?”
譚漓和身邊人不熟,自己過來就是個湊數的,對他們之間的話題沒有多少興趣,安然吃着面前的東西。
身邊的譚潇卻忽然開口,因為距離自己很近,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怎麼?葉府是不歡迎前來道賀的人嗎?”
譚漓側首看過去,她平常溫和的臉上出現一絲溫怒,眉頭緊湊在一起,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一點都不示弱。
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舞娘後面的一張方桌前坐着一名男子,正看過來。現在想想方才說得話的人,就是那邊的,好似是對着她們說的,根據他話裡的意思一想,明眼人都知道,以前不來參加宴席的人是誰,所以譚潇是在為自己出頭。
好好好,第一次出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
打從自己回家養傷之後,譚漓就察覺到自己與“家人”之間的感情并不深厚,沒想到譚潇竟這麼維護自己。
“小姐。”雲香見自家小姐沒有反應,以為她不記得之前的事情,靠近譚漓,附耳小聲道:“葉嘉附之前來過一次邀貼,是請小姐去賞花,小姐上次給拒了。”
這麼一說,譚漓明白了。
所以他這樣是因為自己沒去賞花,駁了他的面子?
葉嘉附沒理會譚潇,手裡拿着酒盞,搖搖晃晃地走到譚漓的面前,一手揮開衣擺,随意坐在譚漓的桌前,“砰”的一聲輕響,酒盞被擲在桌上,看了面前的譚漓幾眼,笑道:“這次能來,那下次我辦得賞花宴不會不來吧?”
譚漓看了面前的人幾眼,這個人臉頰紅紅,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醉沒醉。順勢垂眼,狀作思考的模樣,面上卻一片冷清,不容人靠近。
原身上次拒絕和他賞花,指不定他們關系并不好,或者不熟絡,那他今日再次邀請,必然也是沒有好意的。
這麼一想心中不由腹诽道:“上次都拒絕你了。今天在那麼多人面前,你不會以為我好說話吧?”
葉嘉附見譚漓遲遲沒有說話,有些着急地将酒盞往譚漓那邊推推,吐出的氣息都夾雜着酒氣,“嗯?”
“葉夫人不在這裡,難道現在是葉公子當家了?還是說,莫非葉公子喜歡強人所難?”
說這句話的人,位置很遠,嗓音實在熟悉,譚漓不免擡頭一看,是坐在遠處的譚沁,她原本的位置是在這裡的,不過大家閑聊起來之後,也就随便落坐了,她身邊有兩三個好友,本來應該是在閑笑家常,還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紛紛一臉錯愕。
她們之間的關系可謂是不好,譚漓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幫自己說話。
葉嘉附幾次等待譚漓的回答,都被旁人打斷,臉上神情不耐,卻也沒有說些别的話,看了譚沁一眼,回頭繼續看等着譚漓的回答。
他覺得沒事,可以忍,可他身邊的好友卻沒有那麼好糊弄。
遠遠地就傳來調笑的聲音,“要我說,還是葉大公子沒有魅力啊,邀請個人都要那麼久,還遲遲沒有回答。”說完故作惋惜地歎了一聲。
他身邊的人聽到後,笑得更大聲了,連歌舞之樂都擋不住。
譚沁身邊的一位女子,與葉嘉附長相極為相似。遠遠眺望這邊,眉心緊皺,眼神十分憂心,聽到那些人嬉笑,臉色變得更差了,看向葉嘉附的眼神也緊張起來。
她真是生怕她哥在生辰宴上做出什麼了不得的事。
葉嘉附的臉可以用“黑”來形容,青筋在額角若隐若現,時而凸起,時而隐匿。即使如此,也在極力隐忍自己的情緒。
譚漓知道他現在肯定想劈了自己的心都有。
現在的情況特别像趕鴨子上架,他和自己都被所有看戲的人架起來,懸在空中,隻要稍微說出、做出什麼不順他們心意的事情,就會被無限放大。
可扪心自問,譚漓也不想做出一點不順自己心意的事情。
時間、空間好像都在這一刻停止,譚漓獨自一人陷入深淵,沒有任何辦法能将自己拉上去,無窮無盡的黑暗裹挾着自己,好似就這樣一成不變地墜入地獄,也沒有什麼不好。
“叮……”
放在桌上的酒盞被彈了一下,發出悅耳輕靈的聲音。
盛放在酒盞裡面的酒搖搖晃晃,不斷抖動。往上看,是葉嘉附催促的手指,再往上,是他已經安撫好自己情緒的臉,沒有之前的盛怒,一臉雲淡風輕。
“想好了嗎?”他一說話就有濃厚的酒氣,嗆人得很。
催促的聲音雖然小,但坐在譚漓身邊的譚潇卻聽到,她知道譚漓的性子,雖然從安城回來後,開朗了不少,不過,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脅迫。
剛要開口,就被譚漓打斷。
譚漓對着面前的人一笑,聲音不大,好似是說給葉嘉附一個人聽的,但周圍的人隻要認真聽,還是可以聽到的。
“葉公子相貌英俊,又誠然相邀,我是不能不去的,隻不過,”她話頭一轉,看向那些拱火不嫌事大的人,“葉公子的好友們,各個看起來絕非善類,又面帶不善,我實在擔心這次出去,以後都回不了家了。”說完垂眸看着桌面,一臉冷淡的模樣。
抱歉了,你要找回場子,我也不能違背自己的心意啊。
“噗嗤”,場上有人忍不住笑了,一聲帶着一聲,笑聲不斷。
原本那幾個拱火的人臉上已經很難看了,見大家都在笑自己,神情更是兇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