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方才說話的侍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此時車内隻有衛寒曦一個人。
譚漓心裡一直覺得哪裡奇怪,這時候開始慌亂。她面上擔心,站在地上,往車内努力靠近幾分,擔憂道:“怎麼了?”她不知道為什麼衛寒曦是這樣的表情,心裡又慌又打鼓,她無厘頭道:“是不是我太冒犯了?其實我不去看也沒關系的。”
她試圖安慰衛寒曦,可不知怎的,她說完這句話眼淚更是止不住。
衛寒曦不說話,譚漓心裡更慌張,心跳加劇跳動,雙手不受控制般顫抖。她拿不說話的衛寒曦沒有辦法,隻能靠着本能詢問道:“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了?”
她看着衛寒曦一直望着她哭,就是不說話。譚漓頓感不妙,想要上馬車,道:“那我不去了,我不去看染布了……”這樣說着,眼中慌亂的淚水落下來,滴落在手上。
她擡手搭在車門上,想要借力上來。
手面上一冷,擡頭便見衛寒曦一隻手伸出來,搭在她扶着車門的手上。衛寒曦的手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冷,放在手背上隻覺得寒氣順着兩人的皮膚度過來,讓人忍不住打着寒戰。
她臉頰上挂着淚痕,眼中歉意與不舍交疊,她小聲道:“抱歉,我食言了,不能帶你去看了。”
譚漓聽她說這話,心裡慌成一片,理智早不知道放到哪裡。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沒關系,我也不想看了,我們回去吧!我不想看了……”
她放在車門上的手就要用力,忽然發現方才放在自己手背上衛寒曦的手已經不見了。此時手背上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隻有手面上皮膚的寒冷讓人知道方才衛寒曦的手放在這裡過。
她不可置信般眨了一下眼,眼淚順着她的動作滑在臉上,順着下巴滴落。她擡眸,順着方才衛寒曦的手,一路往上,看到正在消融的手臂。
她的手和衣服化作點點亮光,像是星星一樣,飄散在周圍。
再往上,是衛寒曦不舍的眼,她嘩嘩流着淚,不發一言。
譚漓想要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擡手要抓衛寒曦的手臂,一手下去,撲個空,手裡沒有任何實物的感覺,眼見着衛寒曦就要消散在自己眼前。
譚漓整個人慌張起來,一個從來沒有想過的念頭穿進腦中。
衛寒曦已經死了。
她連滾帶爬地鑽進車裡,動作迅速地拉上車門,放下車簾。
歇斯底裡地大喊着:“我不去看了!我一點都不想看!我們回去,我們快回去……”
她淚眼婆娑,哭得眼前的畫面都看不清,想轉身查看衛寒曦的情況,隻見馬車裡空空蕩蕩,沒有多餘的人。
她慌忙抓着馬車裡的空氣,試圖透過空氣抓住衛寒曦,嘴裡不停喊着:“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她一頓忙抓,像是抓累了,跪在馬車裡看着地上的絨毯哭泣,聲音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很小聲,“等一下,我還沒有好好告别呢,你怎麼不等我說完,我還有話沒有說完呢,你等一等……”眼淚滴滴答答盡數落在手背上,方才衛寒曦摸過手背的寒氣已經不在。
馬車裡沒有一絲衛寒曦存在過的痕迹。方才她坐過的坐墊,像是根本沒有人坐過一般,沒有任何塌陷,整整齊齊、安安穩穩地放在那。
譚漓獨自一人跪在馬車裡,哭得沒有力氣,脖頸僵硬,呼吸都不順。
忽覺整個人一醒,她慢慢睜開眼,入目的是往日熟悉的床帳。眼角鬓發早已濕透,這個睜眼的動作帶着新的眼淚滾下來,順着眼淚的痕迹繼續下滑,一路滑進發絲裡,不見蹤影。
屋子裡很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隻能聽到自己嗚咽的哭泣聲。
她想起自己方才做的夢,悲傷的情緒感染整個心髒,隻覺得連空氣都是苦的。
她哭了一陣,緩過氣,擦幹眼淚,隻覺得屋子裡死一般的寂靜,耳邊不時出現幾聲外面狂風呼嘯的聲音。
一時心動,她披着鬥篷,手裡舉着一支蠟燭,走出來。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天上灰蒙蒙的。厚重的雲層遮擋天光,看不到一點亮光。
譚漓隻覺得慶幸,還好看不到星星,不然到時候見到它的亮光和衛寒曦消散時候的亮光一樣,到時候,隻怕自己努力安撫好的心境又要破碎了。
她一手提着裙角,小步踏出屋門。
屋外寒風簌簌,吹動衣裙獵獵而飛。隻覺得臉頰上一冷,擡手一摸,不知怎麼眼淚落下來自己竟沒有一點感覺。院中沒有一絲亮光,遠處那棵不知道叫什麼的樹早已經凋零。樹下熟悉的落葉,早已被打掃幹淨,一眼望去,幹幹淨淨。
也冷冷清清。
譚漓還是忍不住走過去。自己與這棵樹好像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隻要靠近,便覺得熟悉。
她擡起手,放在樹幹上,入手粗糙、冰涼。狂風拂過鬥篷的絨毛,來回晃動,惹得臉頰癢癢的,吹過手面,留下一片寒意。
“小姐實在難過就去看看寒曦小姐吧。”
譚漓轉身,雲香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十幾米的地方,穿着白色中衣,外面套着一件淡藍色的鬥篷。臉頰旁邊的絨毛被風吹得來回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