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歲帝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正緩慢消失,逐漸變為一張冰冷的臉。他後退幾步,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唉……”他歎口氣,原本冷漠的臉上都是憂愁,“不是朕不願意,隻是這其中萬事紛雜,一時想要調查起來,還真是無從下手。”
他說着背過身走去,聲音充滿愁緒,“如今朝中還有一大堆事,幸虧愛卿回來了,不然朕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你說……”他忽然轉身,看向蕭辰毅,見他跪着立即上前扶起來,“你說盤城的叛軍如何處置?朝中有人覺得朕将他們都殺了是不仁之舉。你如今回來,朕還是要看你的意思來決定。”
提及叛軍,蕭辰毅深深地皺着眉,眼中充滿恨意。他忽然看向永歲帝,雙手抱拳,擲地有聲道:“當然是殺了!他們搶掠百姓,劫掠路過的商販,還殺了父親,當然得死。”
永歲帝聞言一笑,正要開口,便見他接着道:“叛軍其中有很多人隻是為了溫飽,其罪不該如此,但領頭的幾人必須全部斬殺。”
永歲帝面色一變,轉身往書桌邊走,揮揮手,聲音中興緻不高,“就按你說得辦。”他提起筆,繼續寫着東西,頭也不擡道:“朕會給你‘骠騎将軍’的稱号,算是這次的獎賞。回吧。”
蕭辰毅嘴唇微張,上下翕動,想要再說,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行禮告退。
他處置叛軍的提議在朝中還是有人不滿,雖有異議,卻礙于他的軍功,并不敢多言。
蕭辰毅從皇宮出來,一路往府邸趕。京城的風要比盤城更冷些,要濕潤些,但這裡已經沒有父親了。
攻打叛軍的軍隊是由父親帶回來的兵和陛下給的兵結合在一起的。如今軍隊裡面出現奸細,絕對不可能是父親帶來的人有問題,隻能是陛下給的人中出現問題。陛下既然千裡迢迢召父親回京,絕對不會是想要這一場戰役落敗。
可京中誰能将手伸進陛下的軍隊中呢?
他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是永親王?
他與陛下是最親近的。陛下自己掌管兵權,軍隊中的人不是一般人覺得碰不到。
他回想起那名已經被抓捕的奸細說的話,“是王爺,是王爺把我安插進來的。”
蕭辰毅之所以之前沒有将這件事禀告陛下,是因為他懷疑有人栽贓嫁禍。王爺留在京中多年,為了避嫌,從來不插手朝堂上的事,也與官員幾乎沒有往來。這忽然間有人指認,還是需要證據支持,不然就算告到陛下面前也是無用。
比起這個奸細的指認,蕭辰毅心中還有另一種懷疑。這件事或許是陛下授意王爺這麼做的,但追根究底,背後又能獲利什麼呢?
即使心中萬千種猜測,最終都是需要證據支撐的。
要想知道結果如何,直接去永親王府邸尋找最合适。不管是陛下授意,或是他自己有異心,他府邸裡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東西。
蕭辰毅看着眼前的路心中的想法越來越堅定。
同日晚間。
與往年慶生宴不同,今年永親王的生辰宴在自己府中舉辦。永歲帝為了彰顯自己的态度送來了不少賀禮。
群臣聚集在正廳,一起恭賀王爺的生辰。
譚漓從白天就聽說了蕭辰毅回京的消息,就是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據說他人現在已經在外間。
她回頭看了一眼譚潇,她臉上的表情與往日無異。要不是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恐怕要被她這張溫和優雅的臉給騙了。
絲竹之樂響起,譚漓喝水險些嗆到。她擡頭看着中央的舞姬,揮舞着披帛,沒有一張面孔是自己熟悉的。
“擦擦吧。”譚潇遞過來一張手帕,上面帶着淡淡的香味。
譚漓咳嗽的動作惹得坐在前面的父親回頭望過來,見譚漓沒有事,又轉過頭去。
譚漓接過手帕,小聲問道:“我怎麼聽着這樂曲的聲音和宮中的那麼像。”
“你是因為這個嗆着的?”譚潇笑着的眼睛看過來,眼中嬉笑的情緒就快要撲到譚漓的臉上。她不等譚漓回答,解釋道:“今日王府的樂師都是從宮裡來的,這也是陛下的恩典。”
譚漓小聲“嗯”了一聲。
看來陛下與王爺之間的感情很深厚,與傳聞的一樣。
忽然聽到遠處有茶盞落地碎裂的聲響,之後便是吵吵嚷嚷的聲音。
聲音處于後面,譚漓歪着頭想要看清楚,卻發現大家都被這個聲音吸引,紛紛看過去。顆顆腦袋擋在過道上,想要看清楚發生了什麼,要麼距離發生地很近,要麼直接站起來,若是這樣,恐怕自己就成了“焦點”。
她無奈地聽着,聲音嘈雜,好像有更多人加入其中。每個人說的話混在一起,隻能聽到每人的嗓音,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譚漓無意間轉頭,發現王爺站在王妃的身邊,一手在背後扶着她,靠近在王妃耳邊小聲地說着什麼。王妃聽完他說的話,臉上擔心的神色漸漸消失,她對着永親王笑笑,道:“你去處理吧。”
“嗯。”王爺拍拍王妃的後背,朝吵鬧的方向走去。
看着永親王離開的身影漸漸淹沒在人群之中。譚漓正四處尋找觀察的最佳角度,肚子忽然感到一陣腫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