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聲聲質問,聲音聽起來平淡,卻總讓人覺得他在隐忍着什麼,像是受了很多年的委屈,又像是某樣東西被迷霧層層包圍,看不清。
他看着譚漓今日眼角上特别的花紋,不知是自己的緣故,還是因為别的,他看不清譚漓眼中的情緒了。
顧淩雖然用兩根手指将自己下巴擡起來,但動作卻很輕,并沒有傷到自己。
她聽着顧淩的三聲質問,卻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話,她隻知道她想讓顧淩活下來,卻不知道他内心背負着那麼多的東西。
眼淚應聲落下,在臉頰上劃出一條濕潤的路來。
淚痕在臉上挂着,眼淚落到了風裡。
兩人面對面,誰都沒有說話。沉默地對峙與妥協。
臨走的時候顧淩像是調節好了情緒,手裡拿着手帕,輕輕在譚漓的臉上擦着。
譚漓沒有擡頭看他現在的表情,隻是僵硬地站在原地讓他随意擺弄。
由于靠近,他親切的鼻息灑在臉上,帶來濕潤的溫度。
“我方才 ……不是想怪你。”他這樣道。
“我知道。”譚漓目視前方,從心底裡明白想要他放棄守護封國的皇室是困難的。
“我走了。”譚漓留下一句話,直接繞過他離開。
顧淩沒有準備,立即轉身,視野跟着譚漓的後背,眼睛裡是說不清的情緒。
自那次見面之後,譚漓與顧淩已經好幾日沒有通信,連面都沒有見過一次。本就該如此。一位是生活在府邸後院的女子,一位是朝中的宣甯侯,他們之間能接觸本來就是困難的。
襄國騷擾安城,時不時派人過來攻打幾下,但大多都沒有實質性的傷害。永歲帝想要攻打襄國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現在隻需要一名将士領兵出征。
蕭辰毅在兩人定親之後的速度可謂是飛快,他像是害怕自己沒有達成對譚潇的承諾,成親的事宜讓府裡人置辦了好多日,選了一天距離現在最近的好日子。
二夫人見他這樣着急,生怕蕭辰毅有什麼頑疾或是不軌的意圖,與二叔父商量了好幾次。又擔心這次出征的人選就是蕭辰毅,害怕他回不來,現在要是成親了豈不是讓譚潇當寡婦。
好在這一系列擔心之後在碰到譚潇之後全都清空了。
“娘。”譚潇起身道。
二夫人慌忙走進來,緊握着譚潇的雙手,臉上着急道:“我聽說蕭将軍已經在外面置辦成親的東西了,他人就在前院,你若是現在不想嫁,我和你父親也可以給你找個理由。”
譚潇反手抓着二夫人的手,急道:“娘。我知道你心裡的顧慮。我喜歡他,喜歡很久了。若是他這次真的出征,或是真的回不來了,我都認!”
二夫人一下子甩開她的手,“傻孩子你說什麼話呢!你喜歡他也好,不喜歡也罷,但他這次要是出征,就是生死難料的事情。你先不要成親,以後他回來你們再成親也是一樣的。”
譚漓眉頭緊皺,臉色有些發白,她聲音急促,“母親以為他定了成親的日子很趕是因為他自己嗎?他早就對我許諾。上次蕭大将軍陣亡,他不得不去接手盤城的戰事,這次邊疆不安定,他恐怕也會去,隻是礙于我才提出趕緊成婚的事。”她往前走幾步,看着二夫人的臉,“他不想食言,我也很想嫁他。”
二夫人聽她這番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立即拽着譚潇的胳膊,瞠目結舌道:“你竟然敢私定終生!”她抓着譚潇的手臂用力,“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
“沒有人看到,我做得很隐蔽。”譚潇打斷道。
“好!好……”二夫人的眼睛一直盯着譚潇,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一般。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驕傲的女兒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這番小争吵并沒有鬧得很大,府裡其他人都不知道。二夫人回到前廳,也隻是答應了成親的日子,并沒有多說。
府中開始為譚潇的婚事裝扮,譚漓也在一旁見證着。府裡的人忙了很多,日子卻好像還是一樣的。
因不知道陛下何時做出決定,他們定的成親的日子很趕。
十幾日後,就是譚潇成親的日子。
譚漓在屋子裡早早就備下了添妝的東西,端着木盒往譚潇的院子裡走。她的院子裡裡外外擠滿了人,府裡上下都挂着紅色的喜氣,連園子裡的樹根上都系着紅綢子。
她進來的時候譚潇已經梳妝好,原本溫和的眉眼周圍畫着紅色的眼影,貼着金色的螺钿,整個人好像換了一副樣子。紅色鑲着金絲的衣服讓她整個人熠熠生輝,她坐在這屋子裡好像身上自帶着一道光。
“添妝。”譚漓将手裡盒子遞出去。
譚潇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是個珠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