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知道阿比蓋爾想要對抗的是傑克以權謀私的審訊,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暗自松了一口氣。
“康奈爾法學院,在一所小鎮裡面。環境比較……合适。”李斯解釋道。
最主要的是遠離馬裡蘭州,誰也不會知道阿比蓋爾的身份。
李斯沒說自己把股票套現了一部分給學校捐了棟樓,這種話放在這兒顯得很不合時宜。
他又不是來向威爾炫耀自己家長做得有多好的,他隻希望威爾能夠沒有後顧之憂,能夠慢慢放下心結。
李斯很清楚這種感覺,迷茫,愧疚,痛苦。十幾年來,他從沒有擺脫過尼格萊·安德魯對他的影響。
他似乎仍然感覺得到身上沁染着的血腥,太燙了。活人的溫度逐漸消退,李斯把舌尖咬出了血也毫無所覺。
遲遲無法入睡,恐懼會再次于夢中重演他的記憶。
每一次回憶,都是沉重的下墜。
他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糟糕。
然而威爾卻背負了更多,更多。
躺在床上,他能看見每個死去的人站在自己身邊。血色沁透慘白的皮膚,空洞的眼眶中滿是絕望與痛苦,黑暗不斷吞噬着他的心靈,企圖把這個易碎的世界變成永夜。
家庭,工作,生活,自我。
最後還剩下什麼呢?
他選擇和漢尼拔共赴死亡,但那不應該是他的結局。
他的狗狗們怎麼辦?
李斯數過了,一共七隻。
該死的隻有漢尼拔。
李斯很想給威爾一個擁抱,但他能做到的最大膽、最沖動的舉措也就是在昨天晚上捧住他的臉,告訴他,保持懷疑。
該死的,隻是漢尼拔。
僅此而已。
李斯知道自己不必加入這場博弈,他唯一的優勢就隻是劇情先知。随着改變的東西越來越多,原本明晰的未來也會變得不可捉摸。
總有一天,他會直面漢尼拔。
除了威爾,加入審判的人……
李斯清楚得記得所有人的死因。
既然無法做到冷眼旁觀,這就是他應該承受的結果。
況且根據穿越者慣例來看,就算穿越前再怎麼平庸無名,在新的世界裡也能在久經磨砺之後,和遠勝于自己的對手戰個痛快。
李斯無不樂觀地寬慰着自己,就算是最壞的結局,他真的死了,能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二十幾年也算賺到。
他不後悔。
過去的十幾年裡,李斯一直都盡量避免讓自己參與到巴爾的摩這個古老的鬥獸場裡。但命運好像和他開了個玩笑,兜兜轉轉,他終于還是從紐約回到了這裡。
就好像暗中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推波助瀾,他與漢尼拔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近。
越是逃避,越是糾纏。
最開始,也隻是弗萊迪·勞茲找上他的一個采訪而已。
實施弗萊迪的計策,被尼格萊綁架,結識尼古拉斯·博伊爾,接觸到阿比蓋爾并且收養了她。
然後是……威爾。
簡直就像被計劃好了的,環環相扣。
也好。
李斯最終還是認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仍然感到恐懼。
沒有人能安靜坦然地接受自己必然死去的結果。
這是代價,從他選擇要背負起别人的痛苦時,交換的砝碼就已經出現了。
他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原先的劇本裡,尼古拉斯·博伊爾早就死了。在他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更沒有出現什麼兒童療愈基金會。
阿比蓋爾、馬修、阿蘭娜、傑克、奇爾頓……所有李斯在乎和不在乎的人,都在漢尼拔自娛自樂的遊戲裡備受折磨。
現在……
一切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