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祈藏着一肚子的郁悶坐到了桌前。
桌上一共擺了三份食物,一份川貝炖雪梨,一份小米粥,另一份就是香噴噴的照燒雞腿飯。
察覺對面有人坐下,容祈淡定的把那份照燒雞腿飯擺在了自己面前。
哪怕作為一個病患他根本吃不下這麼油膩的東西,嗓子也不允許他吃流食之外的食物。
看到對面的人搶了自己的食物,路舟沒有發表任何不滿,隻安靜的将川貝炖雪梨放在自己跟前,用瓷勺舀起來。
對面傳來了幾聲咳嗽。
前幾聲聽起來有些假,後面就是真的了,接連不斷的咳嗽,似乎要把心肝肺一起咳出來才罷休。
容祈别過臉,咳到臉浮上一層不正常的紅,額頭也冒出了汗。
在他好不容易停歇下來的時候,對面默不作聲地伸過來一隻拿着紙巾的手。
容祈看也不看的接過來,剛擦完,那隻盛着川貝雪梨湯的瓷白色小匙子就出現在他視線下方。
擡着匙子的男生見他不動,好聲好氣的提醒:“啊——”
這番哄孩子的行為來得猝不及防,讓容祈動了動嘴巴,張也不是,不張也不是。
路舟以為他不想吃,耐心勸他:“止咳的,好歹試試。”
長期咳嗽對肺和嗓子都不好,還是得想辦法緩解。
又過了幾秒,對面的人終于張開了嘴。
路舟一勺一勺的喂,容祈就一口一口的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沒有流露絲毫不耐的路舟。
說不欣喜是假的,容祈的内心簡直可以稱得上受寵若驚了,但也有一點不知所措。
他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就因為自己生病了?這是容祈最先想到的解釋。
似乎也沒有别的解釋了。
至于“出軌”心裡雖說有這樣的想法,但其實内心深處還是不願意相信的。
所以這一秒,容祈自動排除了這個礙眼的選項。
沒人會喜歡主動給自己找不痛快,特别他因為生病就已經夠不痛快了。
早知道生病這麼有用的話,他當初何必每次生病都躲着他?
說不定生幾次病,早就把人心疼得不要不要的,盡早享受情侶全流程交流了。
說不準為了最好的效果,他還會狠心地給自己來上那麼一刀。
血嘩啦啦的流,苦肉計效果絕對杠杠的。
正在專心投食的路舟,壓根想不到這人的思緒會越跑越偏。
傷害自己從而達到苦肉計的效果,路舟相信他絕對幹得出來,因為在他眼裡,容祈的性格就是這麼扭曲,讓他無法理解和抵觸。
路舟怕他沒什麼胃口,隻盛了一小碗,一口一口的喂,很快就見底了。
他收回了手,溫聲問:“還吃嗎?”
其實容祈壓根沒有胃口,不說一直疼的嗓子,就說吃東西的時候,他還産生了隐隐反胃的感覺。
難以下咽,味如嚼蠟,說的就是他現在這種狀态。
可是偏偏機會難得,容祈忽略了這種不适,點頭。
等到把小米粥清掃完畢,容祈臉上的表情也愈發難看,有種下一秒就要爆發的錯覺。
實際上,他隻是在忍耐反胃的不适感,隻不過因為眼神常年有種不近人情的陰鸷,導緻皺眉的時候魄力更甚。
落在他人眼中,隻覺得他心情相當的糟糕,讓人壓力很大。
路舟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為的,生病的人心情狀态差也很正常,直到他見容祈用手背壓了一下脖子,嘴角一直在抿緊。
他遲疑:“想吐?”
容祈下意識想說不是,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如果說苦肉計有效的話,他為什麼非得強裝自己沒事?
現在這種情況完全屬于天時地利人和,裝都不用裝,純粹是真情流露。
他低低嗯了一聲:“胃難受。”
路舟看向桌上的空碗,他還以為是因為他之前沒好好吃東西,所以才胃口大開,沒想到是在強撐。
和他相處這麼久,路舟稍微動一下腦子,就知道容祈為什麼要勉強吃這麼多東西。
他有點哭笑不得。
如果這個時候的他真的是18歲的自己,肯定看不出來。
不,甚至都不會給趙玉成打那通電話,也就不會知道容祈沒蹤影是因為生病了。
“要幫你揉揉嗎?”
容祈愕然擡頭,苦肉計的效果這麼好的嗎?難道這麼久以來,是自己用錯了辦法?
強取豪奪不可取,軟化才是正确方針?
路舟他,隻吃軟不吃硬?
好像這麼久以來,自己就沒有軟過,一直都是走霸王硬上弓的路線,以至于路舟究竟吃不吃軟,自己還真不知道。
這一瞬,容祈感覺自己之前都白活了,明明一條簡單的路就擺在他面前,為什麼他非得走了最難的那一條。
然後一步錯,步步錯,把人推得越來越遠。
他用嘶啞晦澀的聲音說:“你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