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雨聲滂沱,唯有長亭下一方幹淨天地。豆大雨點急促敲打在亭子頂上,催得人心跳也亂了節拍。
黃曆上今日分明寫着:“萬事大吉,出門見喜。”
喜的是沈聽瀾,驚的是程皎皎。
兩個陌生男人驟然闖入,程皎皎顯然吓了一跳,抱緊畫闆當作盾牌,後退幾步警惕地看過來。
猝不及防,撞上沈聽瀾的眼睛。
“好巧。”沈聽瀾随手撸起濕透的黑發,沖她揚起個風流搖曳的笑。
琥珀色的貓兒眼又睜圓了,她一時沒有動,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程皎皎受到驚吓時總是這個反應,像呆住的小奶貓,很容易捕捉到手。在床上也是如此。
濕透的襯衣領口緊束着喉結,沈聽瀾條件反射地上前一步,想要抱抱她。他一動,程皎皎忽然反應極大地舉起畫闆,對準沈聽瀾就掼過來。
她聲色俱厲:“不許過來!”
畫闆淩空飛旋,好似血滴子。沈聽瀾随手接住,畫紙被雨水浸濕了,依稀看得出是山間景色。
他收住笑,看向程皎皎。
程皎皎餘怒未消,蒼白臉上騰起紅暈,冷冷道:“沈聽瀾,你又跟蹤我?”
頭頂雨聲噼啪亂響,根本聽不清她的聲音,全靠口型辨認。
淡粉櫻唇柔軟動人,吐出的話卻傷人心肺。所幸重逢以來沈聽瀾領教了許多,不至于傷心。他故作憊懶地道:“是啊,我來找你算帳。”
程皎皎的柳葉眉擰緊:“算什麼帳?”
沈聽瀾報出一串數字,同時緊緊盯着程皎皎的眼睛。自然沒錯過她琥珀色眼眸裡的茫然,而後恍然記起什麼,立刻心虛地别開眼去。
那一簇卷翹睫毛顫啊顫,撓在人心最癢處。
沈聽瀾散漫嗓音在雨聲間隙裡,有種魅惑人心的質感:“小騙子。我為你跳了湖,你還拿假号碼糊弄我,好狠的心。”
程皎皎咬着唇,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又被沈聽瀾帶歪了重點。
她定了定神,怒道:“你活該!你處處跟蹤我,是不是以為在中國就沒辦法申請人身禁止令……咳咳……”
一陣山風漫天卷來雨水,浸濕的裙子緊貼着身體,冷意激得程皎皎一陣咳嗽,蒼白臉頰也漫上血色。
沈聽瀾脫下襯衫。昂貴面料吸飽了水,變得沉甸甸。他用力擰幹,擠出大把雨水,而後才抖開襯衫,為程皎皎披上。
程皎皎咳得滿眼淚花,冷不丁瞧見沈聽瀾赤着上身靠近自己,男人身上熱騰騰氣息撲面而來,更是咳得喘不過氣來,擡手推他。
“聽話,被風吹了又要生病。”沈聽瀾強硬地将襯衫裹在程皎皎身上,又掏出手帕擰幹,為程皎皎擦拭臉上的水迹。
烏黑發絲濕漉漉散亂在瓷白頸間,水珠沿着纖細線條一路往下,被滾燙指尖截獲。
雨水滂沱,也壓不過如雷心跳。
而下一秒。沈聽瀾腰腹間驟然被電流貫穿:“呃……”
他眼前都黑了一瞬,踉跄着扶住柱子才沒跪地,咬牙去看程皎皎。
程皎皎傲慢地俯視他,蔥白指間亮出一支小巧防狼電擊器。沈聽瀾一眼辨認出是自己送給她的那一支。
巴黎治安不好,程皎皎又要上學,實習。沈聽瀾無法把她藏在懷中寸步不離,隻好給她做了一支防身武器。精緻外殼才口紅大小,很方便随身攜帶。
沈聽瀾借用朋友工作室,忙了好幾天才做成,手指都劃破了,在程皎皎面前狠狠賣過幾回乖,惹得她心疼不已,答應了他好些無理要求。
程皎皎一直把這支電擊器當作信物,随身攜帶。
沈聽瀾隻見她用過它兩次。
一次是分手時,一次是現在。
舌尖都麻得泛起苦意,卻又泛起餘甜。
沈聽瀾靠在柱子上,結實背肌蹭着粗糙冰冷的大理石,卻笑得好似晚宴上風度翩翩的浪蕩公子:“皎皎,你還留着它……我好開心。”
程皎皎被他噎得說不出話,抖着手舉起電擊棒:“你是不是找死……”
周旋久一直坐在亭子邊緣,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沒想到畫風忽然急轉直下,謝大小姐動起了兵器。。
沈聽瀾還懶洋洋噙着笑,頗有牡丹花下死的覺悟。周旋久看了都要被他騷死,更何況是盛怒的程皎皎。
程皎皎臉頰如醉,眼波裡卻燃着兩簇烈焰,舉着電擊棒的手勢好似舉着槍,氣勢洶洶上前一步,就要将沈聽瀾斃于石榴裙下。
程皎皎指間電流滋啦一閃,沈聽瀾立刻後退,舉起手讨饒:“皎皎,這個電人很疼的,乖,不要鬧了。”
“誰跟你鬧!滾出去!”
程皎皎把他逼得一步步後退,直到退出長亭。
雨大了,風更大,鋪天蓋地卷向沈聽瀾,沿着結實背肌往下淌,淋漓淌過腹肌與人魚線條,又沒入黑色褲腰。
他任由雨水滾了滿臉,隻是隔着雨幕看她,表情模糊。
程皎皎咬了咬唇,把頭扭開。
周旋久再也看不下去,決意為好友出頭:“程小姐,别動氣。阿瀾他不是存心冒犯你,我可以為他證明,今日我們上山飙車,當真是偶遇。”
程皎皎這才發現他存在似地,随意睨他一眼:“你是?”
“我是阿瀾的好朋友。”
程皎皎用眼角将他掃進垃圾堆:“你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