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妄張嘴。
沈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聲音越來越冷漠,說話越來越快速:“如我這樣的肮髒婦人,萬萬配不上尊貴的陛下,還請陛下移步,千萬離我遠些,切莫污了您的名聲。”
宋妄心口像被撕扯着,生生作疼:“阿櫻,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沈櫻跟前,擡手想要為她拭去眼淚。
沈櫻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
宋妄手足無措、語無倫次:“阿櫻,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分青紅皂白,但我絕沒有輕看你的意思。”
“我……我隻是嫉妒,害怕你會被别人搶走,我沒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别傷心……”
沈櫻咬了咬唇,嗓音嘶啞:“前日我與姑母被困大慈恩寺,得了謝郎君援助,便定于今日酬謝他恩情。”
“姑母臨時被太後宣召,不得前來。我請謝郎君用過晚飯,不過同行一段路,清清白白幹幹淨淨,絕無任何不規矩的關系。”
她側目看向宋妄,眼圈通紅:“你在質問之前,可曾想過好好問我一句?”
“你可曾給與我半分信任?”
“宋妄,你娶崔明意,我不怨你。你給我三載之約,我信你。親眼碰見你與崔明意同遊,我依然信你。”
“我不曾質疑你,可你呢?”
“宋妄,若我今日問你,為何與崔明意同遊,你怎麼回答?”
“我……”宋妄頓住。
崔明意是他未來的,皇後,他理應陪她。
這是最正當不過的理由,宋妄卻不敢說出口。
沈櫻擡頭,望着房梁上的雕花,任由眼淚滑落。
宋妄啞口無言:“我……”
他頹然道:“對不起。”
“阿櫻,對不起。”
沈櫻便隻自嘲地笑笑,指向門外:“話已盡,民女恭送陛下。”
宋妄不肯走:“阿櫻,是我的錯,可我也是太愛你了……”
“走。”沈櫻冷冷吐出一個字,“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宋妄道:“阿櫻,我不走。”
沈櫻語氣冰冷,回眸與他對視,眼底尚且含着淚水:“你應當知道,我最厭煩死纏爛打之人。”
宋妄話音一頓,咬了咬牙根:“我今日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你,我再向你解釋。”
沈櫻沒說話。
宋妄轉過頭,捧起那盞蝴蝶花燈:“這是我特意找人為你做的花燈,我走可以,燈要給你留下。”
沈櫻仍是不語。
宋妄道:“阿櫻,我知你生氣,怨恨我。這是我應得的,但我絕無你想的意思。”
沈櫻閉上眼,手指再次指向門外。
這一次,連一個“走”字,都不肯說了。
宋妄無法,歎口氣,隻得領着人離去。
沈櫻道:“關上大門。”
踏枝的聲音在漆黑的夜裡響起:“這燈還送人嗎?”
沈櫻聲音冰冷:“不送。”
宋妄腳步一僵,回頭看她筆直的背影。
目光落在那盞太平有象花燈上,心神一恍。
幾乎要被悔恨淹沒。
太平有象,河清海晏,五谷豐登。
除卻帝王,還能給誰?
宋妄捏緊拳頭,腳下幾乎走不動路,心髒生生的疼,呼吸亦變得不順暢。
他辜負了沈櫻。
今天,又狠狠傷了她的心。
宋妄扶住一旁的樹,深深呼吸。
踏枝親自去将大門落了鎖。
回到廳内時,沈櫻已進了内室
踏枝看了眼桌面上兩盞花燈,進屋問:“姑娘,那兩盞花燈怎麼處置?”
沈櫻坐在鏡子前預備卸妝,眼底閃過一絲嫌惡:“蝴蝶那個,放到外頭去,别叫我瞧見。另一盞放我書房。”
踏枝點頭:“好。”
沈櫻望着鏡中人,一一将發上钗環卸下,彎了彎唇角。
霜月打了水,為她洗去唇上胭脂:“姑娘笑什麼?”
沈櫻漫不經心道:“若我當真嫁入謝家,宋妄該是何等反應?”
霜月臉上露出笑意,眼睛亮晶晶的,開心道:“姑娘,我想看。”
沈櫻拍拍她的腦殼:“随口說說。”
霜月小聲嘟囔:“萬事皆有可能。”
沈櫻莞爾:“好了,打水沐浴。”
霜月點點頭,開開心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