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腳腕抽回來,被機械人偶的手掌握住。
大抵是機械造物的原因,壹體溫不高,就算在沙漠裡被陽光曬過,依舊涼的像塊光滑的玻璃玉,貼着謝見洵腳腕的皮膚,手指靈活地往上掀,再一拉——
露出素白皮膚上細碎的傷痕,還有略有些紅腫的膝蓋,像是跌入地底前不甚磕傷的。
他幾近歎息:“……不疼麼?”
謝見洵默默把褲腿拉下來,咂巴了下嘴,試圖轉移話題。
“好餓。”
他摸摸肚子,蒙着黑布的小臉低垂下來,有些憂愁。
“感覺好久沒吃東西了,光腦裡也沒帶幹糧。”失策失策。
随即,他想起光腦裡還有不少飲料!
天哪!青檸西瓜味!
就好像衣服扔洗衣機前,忽然從口袋裡掏出張皺巴巴的一百塊錢!
謝見洵美滋滋摸出兩瓶飲料,摸索着遞到壹手裡。
手指觸及機械人偶的上臂,手臂肌肉緊繃,但謝見洵沒多想:“壹先生你嘗嘗看!特好喝!”
人偶聲音格外低沉:“需要趕緊包紮,最好使用治療儀治療。”
謝見洵:“是我從一艘二等民航上買的,這還是我第一次使用自動售貨機!”
壹:“沒有藥和醫生,要是感染,後果不堪設想。”
一些個雞同鴨講。
注意力轉移失敗。
被壹摁着不許亂動彈,謝見洵無事可做,不得已小憩,靠着壹的肩膀打起了盹。
夢中,他還在莊園的家中,尚未開始一個人的獨自旅行,快樂生活的像一隻無憂無慮的小鳥。
縱然不能去遠方,但能涉足的地方已經夠大,夠他自由地飛上一段。
監護人為他精心準備好被褥,點上香薰,坐在床邊,聲音低緩地仿佛一座正在演奏的大提琴,為他講述睡前故事。
他格外期待,因為那是監護人第一次點頭,允諾為他講睡前故事,不由把小臉蛋埋進被子,閉上眼睛。
監護人張開嘴,卻沒有聲音。
床頭的燈忽然熄滅,視線陷入不見五指的黑,而身下柔軟的床鋪變成了颠簸的座椅。
一颠,一颠,不知道什麼東西頂着胃。
風沙刮到臉上,鼻腔有些被刮傷的疼。
謝見洵驟然清醒,黑布下看不見的眼睛睜大,他支起上半身,有些茫然地在空中抓了抓。
身邊立刻有人靠近,一雙手伸來,扶住他的腰,輔助他坐好。
謝見洵胡亂摸索,摸到一條窄窄的帶子,束在他身上,像是安全帶。
他勉強穩住身形,憑借觸感試圖猜測:“壹先生?”
空氣中彌漫着沙漠特有的氣味,周圍是細碎人聲,還有車輛發動機的響亮鳴叫。
謝見洵看不見,不安地攥緊帶子。
壹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您醒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這是路過我們的商隊,我請求他們順路将我們捎回城裡。”
謝見洵動了動腿,才發現小腿上傳來緊縛感,想必是被簡單包紮過。
渾身上下懶洋洋的,像在溫水中浸泡過,有輕微酸疼:“沒有了,謝謝你!”
不遠處有爽朗的聲音傳來,不多時便靠近:“人醒了?”
壹禮貌地沖他答謝:“多謝您和您的陸行船。”
謝見洵明白過來,是這個人讓出了自己的陸行船,才能帶上他這樣的傷員。
他不安地挪動屁股,想把座位還給人家,卻被阻止:“不用不用,你待着就好,我還不至于自己坐軟皮椅,看傷員塞在後備箱。”
謝見洵感激地說:“真的太謝謝你了,先生。”
“第一次來沙漠?”
那人拽了拽陸行船的護欄,身手矯健地踩住側邊踏闆。
他沒有詢問謝見洵為什麼眼睛看不見,隻是笑起來,繪聲繪色地描述。
“前面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我們正要跨越這些高聳的沙丘,沿着仙人球和沙棘的痕迹,繞過蟲子打出的地穴,往黃金城的方向走。”
“太陽已經開始落山,黃昏照在沙子上,溫度很快就會降下來,到時候入夜,整個沙漠都會變得安靜,隻有月光灑落,視野能見度降低。”
“哈哈,看見這些果實了嗎?哦忘了,你看不見……那些小東西雖然酸的要命,但非常解渴,很适合在沙漠中補充流失的水和鹽分。”
憑借他的描述,周圍不少人跟着附和:“是啊,上次出城,就是這個小東西救了我一命。”
“哎,解渴是真解渴,難吃也是真難吃……這東西怎麼想的呢?長出這種味道?”
“它也不想被你吃了子子孫孫吧,哈哈哈!”
“團長,前面看到城了!”
“诶!”
那人笑着回應一聲,去看了眼,回來笑道,“今天路線選的真好,一次沒遇到流沙河和沙塵暴。前面就是黃金城了,回了城裡,我請大家喝一杯!”
“還有你呀,小可憐,”
他故意趴在謝見洵旁邊的車窗上,單腳踩住陸行船的護欄,跟随陸行船往前移動。
“要來參加我們的晚宴聚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