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着,蜷着雙腿,像一隻貓咪。長長的睫毛如蒲扇般安靜的垂着,周圍連風聲都沒有,靜谧又清甯。
他這幾天足足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蒼白幹燥的嘴唇,嘴角有些潰爛——這幾天過的并不好。
殷明蹲下,低頭,沒有說話,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白璞。他能感覺到白璞舒緩的呼吸,一起一伏,一上一下。
蒼煙識時務得走到門口,幫忙放風。他不太明白為什麼王爺這麼看重小璞,也不敢說,也不敢問。
一隻小黑蟲在地上爬過,它踩上了白璞垂在榻邊的長發,也非常識趣地灰溜溜地又爬開了。
殷明正附身替白璞将長發攏起,沒想到——白璞醒了。
雙目對視,兩人的距離近到,連白璞的睫毛都能掃過殷明的側臉。
如羽毛般撩人的觸感,讓本來已克制到極緻的殷明感受加劇,理智快要被一點點摧毀。
白璞眨了眨眼睛,唇角溢出一抹明媚的笑,“是你。”
他看到了那雙熟悉的眼眸,比星辰明亮,比大海遼闊。
“你認出了我。”殷明意外,像是被電流擊過,心跳加速起來。
“是你,遷明。”白璞低吟,“這又是夢吧?”
夢?
殷明輕笑,滿眼溫柔地問,“你夢見過我?”
白璞伸手突然捏了捏殷明的臉,發現有觸感,又捏了捏自己的臉,有痛感。“不是夢——”
說完又閉上了眼睛,困意未消,環手摟住了殷明近在咫尺的脖頸,嗚咽道,“這床真硬,睡得好難受,連美夢都做不了。”
殷明喉嚨發緊,起身将白璞打橫抱起,“我帶你走。”
白璞很輕,窩在殷明懷中,像一隻受傷的小鹿。
“我渴了。”白璞往殷明胸膛蹭了蹭,他現在感覺舒服極了,寬闊的胸膛,舒服的可以枕的臂膀。
殷明扶着白璞重新坐回榻上,起身将披在身上的黑色披風解開,鋪在上面,又将白璞抱着坐在上面。
“好軟。”白璞摸了摸,這有紋理的舒柔觸感,讓他開始漸漸從困意中清醒。
“慢點喝。”殷明将随身的軟袋水囊拿出,打開蓋子,親自喂白璞喝下。
白璞靠在牆上,蒼白又幹燥的嘴唇,饑渴的飲着甘甜的清水。
不知為何,他很習慣殷明的‘幫助’,就連殷明也發現,自己現在的所有舉措,都是那麼的輕車熟路。
像是肌肉反應。
水從嘴角溢出,白璞習慣性的用衣袖擦,碰到了潰爛的地方,疼的龇牙,“嘶————”
睡意全無,徹底清醒。
“遷明。”白璞意識到是殷明在喂自己喝水,又羞又惱,忙往外退了退,想跟殷明拉開點距離,“對不起!”
他們隻見過一面,而且并不相熟,僅僅是外公讓他來保護自己。
殷明有一種想把人直接拽進懷裡,狂親的沖動。他凝視着白璞,半晌,背過身去,強忍自己的欲望。
“遷明。”
白璞見殷明沒理自己,以為他生氣了,便蹭了過來,用指尖戳了戳殷明的後背,“你不要生氣了,對不起。我剛才以為在做夢……”
“他們打你了?”殷明轉身,嗓音沙啞。
白璞用指腹輕輕的碰了碰嘴角的潰爛,不好意思的笑着說,“沒有,有天晚上我口渴的緊,太黑了,從床上摔下來弄的。”
殷明不禁擡手想摸那傷口,被白璞躲開了。他對殷明是有好感,但是感情也沒有好到摸來摸去那個地步。
“你、你怎麼過來的?”白璞岔開話題,他環視牢外,守衛都不見了。
“我來帶你走。”殷明溫柔的回答。
“不行。”白璞咽了咽口水,“我不能走,我走就完球了。”
“你是擔心你父親嗎?”殷明把畢生的所有耐心都給了白璞,“我在朝中有些人脈,我可以——”
白璞急切的搖頭,似乎遷明為他冒險受傷會令他更難過:
“不!你知道包一銘的手法有多狠嗎?他差點害我二哥丢了性命,你不能去冒險!”
“包一銘勢力也很大,蔡非同把我下獄,就是因為包一銘勢力太大了,他背後有顧恺之。”
“還有那個顧恺之,我們都得罪不起他,他和皇帝走的也很近,皇帝非常信任他。”
殷明靜靜地聽着白璞說完,彎起唇角,“你不走,現在情況對你也不好。”
是的。
白璞低頭,手指擺弄着身下的黑色披風褶皺,“你說的對,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夜色快要褪盡,窗外蒙蒙的光照了進來,落在了白璞精緻的側臉上。殷明依然笑着,眼睛牢牢地看着白璞,生怕面前的人兒又出什麼意外,“你現在最想做什麼呢?”
白璞看向窗外,光線讓他微眯雙眸,漂亮的下颚線在光影下,是一種食得人間煙火的鮮活盎然的美。“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我想讓父親成功扳倒包一銘,我想讓最大的貪官顧恺之去死。”
殷明眸色黯了幾分,問,“貪官殺不盡,又來一個怎麼辦?接着殺嗎?”
白璞不再說話。
殷明知道白璞還沒有消化完這一切,他太年輕,‘以惡小而為之,以善小而不為’,是人性。蔡非同的操守不過是衆多普通人中的一個。
而白璞,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在朝堂,都有很長的路要走。
由于時間緊急,殷明便直接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你可以假死。”
“即便你将來的身份被确認,但是因為沒有确鑿的證據就死于獄中,所以包一銘無話可說,更無勢可造。”
“你父親說不定也可以反将一軍。”
白璞聽到後有些吃驚,回頭看向殷明。他沒想到殷明會說出這些,一位江湖人士,竟然深谙朝廷掣肘之道。
他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會兒,試探着問道,“這是你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