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璞看不清具體的情況,仗着水性好,便光着腳,踩着溪下光滑的石子,沿着溪流慢慢往前挪去。
他擔心有人落水。
救人,對他來說,已經成為骨子裡的記憶。
水浪聲越來越大,白璞走近後,探頭往深潭看去,是一個漩渦。如失去眼球,凹陷的眼眸,并且在疾速擴大。
白璞深知漩渦危險,忙往岸上退,心裡不禁奇怪——這邊全是矮淺的小溪,為何會有一汪深邃的潭水,還會有汩汩的漩渦?
就在白璞遲疑的時分,突然感到踏入溪中的雙腳,在被人強烈拉扯住一樣,動彈不得。
“啊——”
白璞驚呼,大腿受的傷雖已經恢複,但不敢發力掙脫,就這樣被溪水中無形的力量拉扯,拖拽。
“救——”
還沒來得及呼喊,白璞就被徹底粗暴的拽入深潭,在漩渦裡瘋狂旋轉、沉底。
如被牢牢抓住了喉嚨,無法呼吸,無法求救。
身體不受控制,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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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璞!小璞!醒醒!”
白璞猛覺胸口一陣氣走了出來,又貪婪地緊吸數口空氣,緩解剛剛因為窒息帶來的壓迫與憋痛。
濕漉漉的舌頭在舔臉,還有眼睛,耳朵。
白璞睜開了眼睛,看到了碧藍的天空。
竟躺在石頭上,安然無恙,小黑在用熱呼呼的肉舌頭,馬上要舔到嘴唇……白璞忙狼狽的坐起身,渾身濕透。
他往遠處的深潭望去,一片寂靜,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蒼煙試探着道,“你睡着了?……還是下去遊了?”
白璞摸着被打濕的長發,神色恍惚。環視四周,在遠處矮樹後,似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
那是誰?
白璞倏地起身,不顧一切,踩着溪水中冰涼的石頭追去,腳邊踩出晶瑩的水花。
陽光晃眼,刹那間,人影又完全消失不見。
“小璞!”蒼煙在岸上着急的喊道,“快上來吧,你看什麼呢?”
“那有沒有人?”白璞指着岩石後的矮樹。
蒼煙目光飄了過去,探了半天眼神,“沒有啊。”
找不到人,白璞有些惴惴。
“快點吧,你衣服頭發都濕了,趕緊換一下。”蒼煙催促道。
白璞面色凝重,慢悠悠的走了回來,思緒亂飛。
「剛剛陷入漩渦,是夢嗎?」
「那為何全身都濕了?」
「那個身影,是誰呢?是他救了我?」
「若真是救了我,為何躲着不見?還是眼花了?」
殷明看到白璞失魂落魄地走過來,渾身濕哒哒的,不禁皺眉,望了一眼抱着小黑的蒼煙。
蒼煙被瞪得緊張萬分,忙跪在了地上。“在下失職,小璞少爺好像落水了。”
寬闊的大手摸了摸白璞濕漉漉的長發,殷明親自上下檢查了白璞的周身,“可有受傷?”
白璞搖了搖頭,神色呆滞,“遷明,雲雀谷山腳可有誰住?”
殷明回道,“谷底地勢低,無人居住。”
一面随手拿起血冬遞來的披風,給白璞裹住,又用修長的手指在脖間系了長結。
粗粝的指腹撫過白璞尖尖的下巴,深邃的眸底溢出關切和憐惜。
白璞沖殷明哀怨道,“那好奇怪,剛剛我明明看到有人。”
殷明笑道,“雲雀谷,谷底窪地有瘴氣,百姓基本上都不會過來。谷峰險峻,霧氣缭繞,除非專門訓練過的武将,不然也很難走出迷霧。”
“我确定是看到了。”
殷明招架不住白璞倔強如小鹿的雙眸,眼底溢出一絲鋒芒,“那有可能是歐陽劍的師弟。”
“歐陽師父還有師弟?”
“對,他一直住谷底,不過他很少來谷南這邊,他都是在谷北。”殷明随口道,肩背展開攬白璞入懷,從後方将紅色束帶摘下,任由烏亮長發披散開來。
“那應該是他救的我。”
“你是說李清泉?”
白璞追問,“他叫李清泉?”
殷明面色嚴肅起來,俯身直勾勾的看着白璞,低沉的凜聲道,“他不會救你的,他練功走火入魔十幾年了,現在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最好不要嘗試去找他,也不要對他有好奇,他很危險。”
血冬拿着汗巾,為白璞擦拭着長發,附和道,“雲雀谷附近的山民,每五年都要祭祀童男童女,我勸你還是别好奇。”
白璞咽了咽口水,“他……他還吃人啊?”
“歐陽劍說,童男童女的血最為純淨,能抑制他體内的魔瘴。”
白璞悻悻道,“都是一個師門,怎麼一個仙風道骨,俠義肝膽,一個走火入魔呢?”
但是,很快,白璞就發現,自己說錯了。
還得是眼見為實。
走火入魔的李清泉沒看到,仙風道骨的歐陽劍也沒有看到。
一行人走到雲雀谷擎峰崖的茅屋時,歐陽劍正在門外,擺着牌桌……推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