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貴為京城官員,又有沈家助力,又掌管戶部錢銀,不是沒見過這些錢。
正是因為見得錢多,算的錢多,所以白璞心中的秤就愈發标準。
在他心裡,對于百姓來說,一文錢,也能救命。
街頭的難民,造反的倭寇……
若是有這銀錢,怎麼會鬧出人命?怎麼會血流成河?
若是有這一萬兩,不,區區三千兩,當年遂州府稅款一案,就不會枉死那麼多莊稼人!
殷明唇角溢出一抹笑容,但很快恢複了平常,他裝作很苦惱,“師父同意了,他可以先教你規則,然後你陪他推一把。”
自從聽到是一萬兩,白璞的心态都快崩了,倔脾氣上來,“我不去,你就不該同意幫師父還賭債,師父在谷中,沒人能找到他!”
殷明彎腰湊到白璞面前,漆黑如墨的眸子如蘊着銀河,載滿星海,沉默片刻,堅定有力的說,“我相信你會赢的。”
從小玩算盤、算籌,都玩的有章有度。
區區幾副牌九,更不會難倒小白。
白璞快要被殷明的眼神殺融化了,但依然轉過身去,強制換回理智:
“我、我即使會赢,也不會答應做這種事情。”
“那是你辛苦掙的錢,你将來萬一做生意沒錢,怎麼辦?”
“難道我要回去做捕快嗎?”
“你現在是手頭寬裕,但是得想想以後!”
……
聽着碎碎念,殷明臉上漾出溫柔坦蕩的笑意,沒想到,小白在認真的規劃着他們的以後。
“我知道你是想讓他老人家高興,遷明,但是我們不能縱容他……”白璞念叨的聲音戛然而止。
殷明從身後緩緩的環上白璞的腰,伴随着的,還有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是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耳畔能感受到殷明濃郁的呼吸,後背溫暖,時間靜止,隻能聽到白璞砰砰的心跳。
低頭,自己的手被寬闊的手掌握在手心摩挲,鑲嵌廣陵蕊蝶紋的黑色衣袖,在夕陽下,深情克制。
“他畢竟将來會是你的師父,而且,他也教過我武功。”殷明聲線磁沉。
“我覺得我不用學武功,這樣也很好。”白璞還是嫌學費「太貴」了,自覺地幫殷明省錢,“你這一路上,應該花了不少銀子。”
“乖,你一定會赢的。”
“我若輸了怎麼辦?”
“你不會輸。”
殷明會心一笑,隻說算賬的能力,朝廷裡白家第二,無人敢論第一。
更不用說算牌了。
此次安排,一是想讓歐陽劍死心,二是也想讓歐陽劍見識一下小白的真本事。
當捕快隻是糊口,算賬才是他的天賦。
豬肉漲價都能被他親自攔下,更何況區區一萬兩的賭局?
白璞似信非信的轉身看了殷明一眼,“那試試?”
太陽快要落山,血冬安置好餘恩澤和司無言後,扶着一盞燈立在了牌桌前。
白璞和歐陽劍面對而坐,都屏氣凝神,嚴肅認真地看着手裡的牌。
一直到很晚,血冬連續換了三盞燈,月如彎鈎,挂在樹梢。安靜地隻能聽到山中溪流的叮咚聲。
燭光下,夜色中,殷明臉色陰沉,孤零零的坐在遠離牌桌三尺開外的地方,目光變得深邃而幽暗。
這已經是數不清的牌局了。
自從白璞第一把赢了歐陽劍後,白璞的牌瘾就來了,繼而一發不可收拾。
歐陽劍确實見識到了小白的厲害。
每打完一局,兩人都會熱絡地交流一番,白璞在教歐陽劍算牌,摸牌,換牌。
歐陽劍激動的心花怒放,兩人像是失散多年的爺孫,對着一副牌,相見恨晚。
“遷明,你别在那坐着了,我來教你!”白璞沖殷明揮了揮手,“快,三個人更有意思!”
殷明怒意已快到臨界值,理都沒理白璞,揮袖,面無表情地走回屋中,去找司無言商議政事。
白璞玩心大起,更不會搭理殷明的悶氣。
他目光收回後,用甜甜清冽的嗓音喚着歐陽劍,親切萬分,“師父師父,你的那個賭坊在哪兒?咱們明兒出谷,去露一手?”
“不遠,我帶你去,這個地方很隐秘,可不能告訴明兒!”
“好,我不告訴他,咱把你輸的都赢回來!順便給他買點禮物!”
歐陽劍充滿期待的說,“真的嗎?我現在還欠點錢……”
白璞拍了拍胸膛,“沒事兒,我知道他的錢放哪兒,包在我身上!”
歐陽劍感慨萬分,“平兒,你真的太厲害了,請受為師一拜!”說完,立馬雙膝跪在地上,給白璞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